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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吃吧,我去把孩子们放学了再来。”王莉莉说完就转回祠堂去。
李卫东吃完面条,见王莉莉还没回来,便到他的房间里。他已经两个月没住在这里了,这房间让他感到既熟悉又陌生。他的床上床下都是空荡荡的,因为东西都搬到工地去了。马聪明的棉被卷在另一张竹床上,脸盆饭盆瓶子什么的,放在桌子上,地上满是烟头。看起来,马聪明住在这里的时候,很多天连地都没扫了。
李卫东想把房间收拾一下,可却见不到扫帚,不知马聪明把扫帚弄到哪里去了,没有扫帚,当然地板也更不用扫了。“这个懒虫。”他在心里骂了一句,也就做罢。
何况,他现在急于去耕山队,这房间干净与否并不紧要。
李卫东走出门口,见四周静悄悄的连个人影也没有,他的心里不由掠过一阵惆怅。知青点刚盖起的时候,这里确也热气腾腾了一阵子,可不久就逐渐冷清下去了。
先是张丽萍嫁了个大她七、八岁的工人,算是在城里有了个依靠,已经快半年没来这里了。黄维山跟着一个木匠师傅学手艺,做起了家具,对这里的工分早已不屑一顾。马聪明现在也用不着再装胃痛了,他的胃有时可是真真的痛得够呛,所以回家住的日子比在生产队多。当然,就是胃不痛,回家住多久也没有人会干涉了。其它如白晓梅到耕山队,吴莲英到学校,李卫东上工地等,各有去处。另外的人则走马灯似的来往于城里和生产队,谁也料不到今天会有什么人突然来到这里,也不知道明天什么人会回城去,所以,现在要想把知青们都凑在一起热闹一番,似乎不可能了。
李卫东关上门,刚好王莉莉也回来了,便对她说:“我已经吃饱了,剩下的你负责。我先走了。”
“记住,一定要叫晓梅回来,我们明天一起回去。”王莉莉像是担心李卫东会把这事忘了似的,直盯着李卫东说。
“我会跟她回来的。”李卫东很有信心地说。
“那你们早点回来。”王莉莉殷切地说。
李卫东一点头,转身向着那山间的路走去。
一锄头挖下去,灰白而坚硬的地上现出一个小坑;又一锄头挖下去,小坑大了点,也深了点。白晓梅攥紧锄头,再一次用力挖下去,锄头“喀”的一声,蹦跳起来,震得手有点发麻。看来,又是一块坚硬的鹅卵石藏在下面。
白晓梅双手在锄头把上捏了捏,活动活动一下手指,以消除那震动所造成的酸麻。她重新攥紧锄头,从另外的地方小心地挖下去。坑不断扩大,加深,那个碗口来大的鹅卵石终于被挖了出来。
白晓梅拄着锄头喘着气。她擦了下额前的汗水,又看了看那浑圆坚硬的石头,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这块埋藏在地里的石头,原本应是在江里的。然而,星移斗转,沧海桑田,在漫长的地质变迁中,它没有被水流冲向下游,变为沙土,归于大海,却随着隆起的地壳移上了岸,又成了大山中的一块石头,默默地度过了无数的年月。她突然感到,自己的命运与这石头不也有相似之处吗?
白晓梅抬起头,漫无目的地环顾着。这里是一片刚刚开垦出来的山坡地,石块垒成了一道道高高的护坡壁,并成为坚牢的田硬。上面挖下来的土充填在里面,便成了一条条虽然不宽但却很长的梯田,层层叠叠地把这一片的山坡都包裹了。这些梯田里每隔几米挖出个坑,直径八十厘米,深六十厘米,一个一个地排列着。坑底将要放上一些草木灰或其它可以当作肥料的东西作为基肥,然后再种上柑桔。最终,这里将变成一片柑桔林。
这里的柑桔原先是种在山脚下的那一片缓坡地里的。那里土质肥厚,柑桔生长得很好,几年功夫,已是果实累累。那又大又甜的柑桔,令所有见到的人都眼馋,农民们更是把这些柑桔当作宝贝看,因为那是几年的艰辛所获得的丰厚报酬。然而,好景不长。随着全国“农业学大寨”高潮的不断升级,为了坚决贯彻毛主席“以粮为纲”的精神,为了实现“多生产一粒粮食,就是多了一颗打击帝、修、反的炮弹和彻底埋葬帝、修、反”的宏伟目标,两年前,县委决定;凡是不能当饭吃的果树,一律移上山,好的土地全部改种水稻。这一纸令下,让那些刚尝到点甜头的农民们叫苦不迭。辛辛苦苦种了几年的柑桔树,倾刻之间,变成了一堆烧火做饭的薪柴,又化为灰烬,怎不让人感到心痛?但心痛归心痛,命令还是要坚决执行的。当砍刀举起,挥向那毫无抵抗力的果树时,人心也变得麻木了。终于,那些土地被改种了水稻。而后,又在这山坡上开垦出了一片片的梯田,重新种上柑桔。当然,希望还是有的,也许几年以后,这些果树也会长大的,也会结果的。
午后的太阳高高地挂在天空,好像没有移动似的。虽然还是春天,阳光并不令人感到灼热,但在这无遮无挡的山坡上,不停地挥着锄头挖上一阵子,那灿烂的太阳也显得热烘烘的烤人了。
白晓梅站了一会,缓过气来,又继续挖下去。坑越挖越深,也越难挖,锄头在坑里很难使上劲。她不得不弯下腰,一点一点地把坑里的土先挖松,然后再用锄头把土掏上来。一个坑挖好,已是汗流浃背了。
白晓梅感到口干舌燥,嗓子眼涩涩的难受,肚子更是饿得有点令人心慌。可是,收工的哨子还没响,山坡上的那些人还在不停地挖着坑,好像他们根本不知疲倦似的。但如果细心查看一会,就会发现,那锄头举起落下的节奏已经变得迟缓了。也难怪,早上吃的那些饭,经过整整一个上午,就是躺着不动也消化掉了,何况是在用力地挖掘?
这时也许是十二点半了吧?也许是一点钟了?白晓梅估算着时间。然而,就是准确地知道现在是几点几分几秒,也是没有用处的,只要没有听到哨子声,谁也别想离开这里。白晓梅倒拖着锄头,向前走了几步,在另一处已经作了记号的地方,又一次地举起锄头挖了下去。
要是一锄头挖下去,能挖出一碗饭来该有多好呀!白晓梅眼盯着锄头落地的地方。然而蹦起又落下的只是灰白的泥块。要是能挖出个番薯也是好的——白晓梅心里想象着。自从来到耕山队,吃饭——出工——吃饭,已经成了一种不变的模式。
究竟是为了吃饭才出工?还是因为出工必需吃饭?这两者之间的关系,随着日复一日的循环往复而显得难分主次了。更何况在这近乎半封闭状态下的山上,这两者几乎成了生活的全部内容,而其它的东西似乎都变得无关紧要了。这种枯燥的生活对于一般人来说,也许难以忍耐,但对她来说,单调的生活却是精神上的解脱。原先纷乱复杂的思绪在这种似乎仅仅是为生存而生存的状况下渐渐沉淀,如果没有什么意外,那无尽的往事就将被尘封在遥远的记忆里。
白晓梅一门心思想着吃饭。她不时看看天上的太阳,看看地面上的影子,看看其它同样在挖坑,但也同样在等待的人。她感到这时间过得实在太慢了。要是在生产队,这时也许已经吃上午饭了,但在耕山队却几乎天天要到下午一点整,甚至过了一点才有可能吃上饭的。她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使劲咽下一口有点苦涩的口水,磨了磨牙齿,仿佛嘴里真的有什么东西需要咀嚼似的。
锄头“喀”的一声又蹦跳起来,把白晓梅从臆想中拉回现实。看来,番薯是挖不到的,石头却有的是。她移动了一下脚步,换了一个方位,准备再把那地里的石头挖出来。就在这时候,哨子声却响起来了。她不由又松了一口气,把那还看不见的石头留下了。她直起腰,扛起锄头,迈开步子,巴不得一步跨进厨房里,以便填满那干瘪瘪的肚子。突然,她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像一团火似地正朝着这里走来。
她感到心头一阵蹦跳,眼睛久久的没有合上,双脚僵直着,全身泥塑木雕般地伫立在那明亮的阳光中。
明净的天空,万里无云,阳光无遮无挡地倾泄向大地。放眼望去,田里是绿色的,山坡是绿色的,山顶是绿色的,甚至连远处的江面也因倒映着两岸的山峦变得一片碧绿。只有那条蜿蜒的小路,像条散漫的游蛇,穿行在这一片葱绿之中。
李卫东匆匆地走着。也许走得快了点,也许心里有点急,加上头上的太阳,使他感到浑身热烘烘的。他一边走,一边把外衣脱下,搭在肩头,上身只穿一件鲜红的运动衣,一步也不停地向前走着。
已经看到耕山队的那些房子了,李卫东的心里不由有点激动起来。白晓梅这时在那里吗?她现在变得怎么样呢?对于自己这么长时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