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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头上的鸵鸟毛便会扫过包厢的栏杆,而她的双手也不时轮流地出现在包厢的栏杆上,即使从对面,也能看见大粒的钻石所闪耀出的璀璨光芒,玛丽不由得想起了德包尔夫人,便笑了起来。
而紧邻着她们的右边的包厢里则是一对年轻夫妇,像是某个东方国家的驻外使节,那位妻子身材小巧玲珑,戴着漂亮的珍珠耳坠,浅色的晚礼服上披着一条湖蓝色的丝绸长披肩,做丈夫的还将一束白玫瑰送给妻子,就放在包厢的前档上,真是恩爱到令人生羡的一对。
现在她们右边的包厢也来人了,那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大约二十几岁,皮肤鲜嫩细腻得如凝乳一般,她穿着艳丽的衣裙,裹着最上等的裘皮外套,然而既没有带贴身女仆,也没有女伴,更没有男士陪同,她就那样一个人摇曳多姿地走进来,顺手将一小束鸢尾花放在包厢的前档上。仅从穿着和举止就可以觉察她应该是个风尘女子,詹金森太太就像是嗅到了什么难闻的气味一样,厌恶地用扇子来回扑扇,皱着眉头抱怨起剧院老板给的包厢位置不好,她的声音可不很小,安妮很担心被邻座听到,便回头看了詹金森太太一眼,詹金森太太才算消停了一会儿。
明白了那个女人的身份,玛丽和安妮这种很少接触烟花女子的良家妇女倒是很有了些窥探的好奇心,便注意地盯着她,同时又极力不让她察觉出来。至于那个年轻的风尘女子,压根就没有理睬临近包厢里的三个女人,事实上,一切女人都不放在她眼里。她坐下后,便拿起一个双筒银制小望远镜,逐一打量已经就坐的包厢中的人,从中寻找自己熟悉的面孔。当她似乎认出谁来时,她的嘴角就会掠过一个妩媚的微笑,那是她独特的打招呼的方式。她举止虽然轻浮,眼神却撩人,那是家财万贯的女人们愿意用大笔金钱去换取的风情。
就在玛丽看得有趣的时候,詹金森太太却不悦地召来了剧院的经理,质问他为什么没有给她们最中间的豪华包厢,酒店经理在颇有德包尔夫人风范的詹金森太太面前,战战兢兢地解释说,中间的豪华包厢已经被列斯特伯爵给包了一年,事实上,不管当晚列斯特伯爵是否要来听歌剧,他都在巴黎的每一家剧院里订有包厢,以便自己随时想看什么剧目都不会失望。
詹金森太太虽然不满,可也不得不在列斯特伯爵的名号前退却了,她聊以慰藉的是,本该德包尔家小姐享用的包厢是被一位英国贵族给占据了的,这总好过连国王都没有了的法国佬。玛丽颇有些担心地看了看剧院中心的那个宝座一般华丽的包厢,那里面大门紧闭,空无一人,并且一直到开场的音乐响起,都没有人进去,玛丽的心才不那么紧张了,但她也说不准自己对此是感到庆幸还是感到失望。
☆、第34章 费加罗的婚礼
歌剧的帷幕终于拉开了,玛丽看了看剧院的经理送来的节目单,那上面有详细的演员阵容,其中有些名字她慕名已久,如雷贯耳。例如扮演费加罗的男中音演员班努契先生和扮演苏珊娜的女高音演员德拉卡莎小姐,整个英格兰都在传扬着他们令人惊叹的歌喉和演技,可惜他们却从未踏足英伦三岛。
因此第一幕开始之后,玛丽便聚精会神地盯着舞台,再也无暇他顾了。所有的对白和歌曲都是用的法语,玛丽虽然上过法语课,但是听起来还是有些费力,尤其是这部喜剧具有层出不穷的小计谋、错综复杂的男女关系和令人眼花缭乱的情节,不过因为玛丽曾经用心攻读过博马舍先生的剧本,所以那些男男女女你来我往的情歌和种种约定承诺造成的混乱情形并没有把她搞糊涂,相反看得乐在其中。
尤其是那天籁般的美妙歌声更是让人如痴如醉,当班努契先生扮演的费加罗唱起《男子汉大丈夫应该去当兵》时,舞台下面那些心不在焉地交谈的人们终于回过头来,为他喝彩叫好,费加罗摇头晃脑地对着那个扮演仆人的可怜虫凯鲁比诺唱道:“你不用再去做情郎,不用天天谈爱情。再不要梳油头、洒香水,更不要满脑袋风流艳事。小夜曲、写情书都要忘掉,红绒帽、花围巾也都扔掉……”【】
后面的歌词被如雷的喝彩声给遮盖住了,玛丽不悦地缩回身子,转头看了看那些不懂得欣赏真正艺术的附庸风雅的人们,可是就在她转过头的时候,她如同中了咒语一般,所有的喧嚣全部消退到了很远的地方,因为她发现那个一直空着的中央包厢里面坐上了人,其中一个正是列斯特伯爵。
舞台上凯鲁比诺的命运再也没人去关心了,玛丽的目光全部纠结在列斯特伯爵身上,他跟上次与自己分别时并无什么大的改变,不,也许外表没有什么改变,可是他的神态却是那样气定神闲,他俯瞰舞台的眼神好像是在悲悯众生,但其实他面无表情,玛丽觉得这样的他令自己非常陌生。
然后,她才注意到坐在伯爵身边的女人,她一眼认出那正是白天在香榭丽舍大街的首饰店门口遇到的女子,她已经换上了一件缀满了珍珠的晚礼服,而那枚美轮美奂的百合花胸针正别在她的胸前,为了衬托那颗璀璨的黄钻石,那位美人几乎没有佩戴其他的任何首饰,只在她的流光溢彩的礼服外面,披了一件古希腊风格的开司米披肩。与伯爵的冷静超然的态度完全不同,她看来具有法兰西女子特有的热情,只见她热烈地为费加罗鼓掌,并将自己手中拿着的一束金黄色的茉莉花抛到了舞台上,于是第一幕就在费加罗拾起黄色茉莉花束,夸张地向台下亲吻鞠躬中而告终。
第一幕与第二幕之间的幕间休息时间很短暂,大多数人都选择留在座位上,于是嗡嗡的说话声响了起来,那位佩戴百合花胸针的女郎也向列斯特伯爵倾斜过去身子,两人状极亲密地谈着什么,玛丽的心中就像有一把火在燃烧——你永远也不晓得自己有多喜欢一个人,除非你看见他和别的人在一起。
恰好就在玛丽一直盯着中央包厢挪不开眼睛的时候,列斯特伯爵突然抬起头来并看到了她。只见他大吃一惊,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从包厢里倾斜出来身体,似乎是想确认自己没有看错。玛丽心情一下子烦乱起来,她连忙调转目光,去看舞台上正在玩杂耍串场的小丑。但是这个时候,列斯特伯爵不但认出了她,也认出了安妮,并挥手致意,安妮欣喜地朝伯爵点了点头,伯爵简单地回了礼,便离开了自己的包厢。
安妮提醒正盯着舞台发呆的玛丽:“亲爱的,我想列斯特伯爵马上就要过来拜访我们了。”玛丽咬了咬嘴唇,决定既然无可避免,就要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来面对他。果然很快包厢门就被敲响了,詹金森太太请列斯特伯爵进来,伯爵看来很惊讶于玛丽出现在巴黎,不过他的风度还是与从前一样,礼节周到地问候了她的家人,倒是玛丽心慌得无法对答如流,在心里把自己给鄙夷了好几遍。
然后安妮就承担起了攀谈的全部任务,她简要地向伯爵说明了这次旅行的原委和日程安排,伯爵表示收到了她的便条之后,本来因为诸事繁杂,所以才将会面安排在了一周之后,但是恰好明天临时有一位朋友因事改变了原有的约会,所以他明天一天都有空,很希望能够去酒店拜访两位女士。安妮笑着一口应承了下来,伯爵在交谈中偶尔会去注意一下玛丽的脸色,这让玛丽一个劲儿地担心自己的表情不自然,也就更打不起精神来说话了,所以她除了开头的寒暄,后来就一直沉默着。伯爵没有坐多久,在第二幕的音乐响起的时候,他便告辞退出了。
第二幕的情节,玛丽一点儿也没有看懂,事实上只在当演员唱响那首最着名的咏叹调时,她才听进去了几句歌词:“你们可知道爱情是什么你们谁理解我的心情我要把这一切都讲给你们听。这奇妙的感觉我也说不清,只觉得心里在翻腾。我有时欢乐,有时伤心,爱情像烈火在胸中燃烧……”这首歌打动了她,她抑制不住自己地频频向中央包厢的方向张望,发现伯爵也在看着她的这个方向,这让她的心里好受了很多。
但是辛西娅小姐的那枚闪亮的胸针时常刺痛她的眼睛,并且玛丽发现这位身份尊贵的公爵小姐性情很是热情奔放,只见她一直紧紧地盯着舞台,不时大笑、惊叫、喝彩,或是气愤得攥着拳头向台上挥舞……一个拥有如此丰富情感,同时又如此美丽的可人儿,哪一个男子会不被她打动呢?自己又如何能指望他一直都钟情于一个相貌普通、性情木讷的寻常姑娘呢?
第二幕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