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充满了失望。看着我那些发表的文章,那一刻我突然觉得自己写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屁用也没有。我就很讨厌自己。
贝小嘉见我像一条阴冷的蛇一样没情绪,心里便很难过。她就常常说一些很好听的大道理来劝我。但是我一点也听不进去,有时候我甚至偏激地认为她是在讽刺我或者挖苦我,我就对她无缘无故地发脾气,并且会对她大声咆哮,我说:“你滚。”她不滚。她很忠实。
虽然她的眼里有了委屈的泪花,但是仍然拉着我的手,一摇一摇地说:“西鸿,别灰心,不是还有机会读特招吗?”我看着她美丽的脸,心里就软绵绵地叹气。母亲常常会留贝小嘉在家里吃饭。我估计那会儿母亲已经开始把贝小嘉当做自己的儿媳妇了。但是贝小嘉总是拒绝。她的理由总是很简单,每次都是一句话:“不了,我妈也等我吃饭呢!”然后飘曳着走到晚霞中。
高考成绩下来那天我没有到学校去看榜。我知道自己的成绩肯定很糟糕,去了也是白去,反正考不上。那天的天气一反常态地飘着小雨,给这座夏季总是高温笼罩的城市带来了几许难能可贵的清凉。
黄昏的时候,我趴在窗台上,内心阴霾地看着窗外飘满小雨的天空。
在我家五楼的窗台下面,有一条青石板铺成的小巷,小巷边还种有几棵年轻的刺梧桐,梧桐叶子绿绿的,被雨水洗过之后,显得更加清翠和碧绿。高考之后,我常常会趴在窗台上发呆,而且一趴就是好几个小时,心里空荡荡的,好像在想着许多问题,好像什么也没想。天空阴霾如同一块重重的铅压下来。我又一次趴在窗台边,目光无神地往下看。窗下的小巷亮着五颜六色的伞,偶尔有几片叶子会从树枝上掉下去,纸张一样飞在小巷的空中,有几片便会沾在行人的伞上。我就觉得自己的心就像那些脱离了树枝的叶子,正在一点点地往下陷。这时候我看见从小巷的远处跑过来一个穿白衣裙的女孩。她奔跑的姿式清纯而有力,尤其是她的胸脯,随着她的跑动在上下跳跃,青春而健康。细密的雨水一层层盖下来,小巷在雨水中陈旧而古朴,有着典雅的味道。那个穿白衣裙的女孩就像一匹白色的鹿子,她的衣裙非常闪亮,一路小跑地穿过我窗下古朴的小巷,黑发上布满了亮晶晶的水珠,大眼睛里有快乐在闪光。后来她就跑到了我家门前,并且轻脆地敲门。
很多年后,每当回忆起我的青春时代,我总会想到与贝小嘉有关的两个身影。她的身影实在是非常美丽和动人,而且她总是在我意想不到的时候出现并带给我一些意想不到的幸运。
贝小嘉的那两个身影,一个是红色的,一个是白色的。
红色的身影出现在那个大雪的冬天,那时我刚和她成为同桌不久。那天她穿红风衣,那天我饿得把天上的雪花幻想成陷饼。后来我就看见红色的风衣带着雪花把一个黄灿灿的面包递到了我饿得正准备啃课桌的嘴边。
白色的身影出现在高考成绩公布出来的那个飘小雨的夏天。那天贝小嘉穿白衣裙,那天雨水侵过她乌黑的发梢。开门的时候我看见贝小嘉一脸的惊喜。
“西鸿,你要念大学了。”贝小嘉一进门就嚷,快乐使她的美丽无与伦比。
我吓了一跳,还以为她是在逗我开心,我说:“不会吧,我的成绩我还不清楚,有几科恐怕五十分都没有。”
她拍了一下我的肩:“傻瓜,谁说是你考上的,你的考分差得远哩,”她顿了顿说:“你被特招了,A城大学中文系。”我不相信幸福会来得这么突然,我说:“你可别骗我?”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贝小嘉见我不太相信她的话,声音就大起来,“是校长亲口说的,你就安心等录取通知书吧……班里的同学都在找你,要你请客哩,你倒好,一个人躲在家里。”她这样说我就没有理由不相信了,我欢呼了一声,激动得就像捡了金子一样地在屋里跑来跑去。那一刻,埋藏在我心里的忧郁和不高兴彻底没有了,而且这些充满压抑的感觉好像从来就不曾在我心里发生过。
窗外仍然在飘着小雨,但我却感到阳光已经突然到来,并且所有的东西都被它映得金光灿烂的。贝小嘉看着我得意的样子,脸上也挂满了微笑:“看你,都快疯了。”
这时候的贝小嘉在我眼里比任何时候都要美丽。“我的确是疯了。”我一边说一边看着贝小嘉被白衣裙裹住的亭亭玉立的身体,突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冲动。
从朱朱出事开始,我的心情可以说从来就没有好过,虽然贝小嘉经常来我的房间,但我好久都没有了那方面的欲望。现在我抱住贝小嘉在这个夏天一如既往的成熟的身体,我说:“我要你。”
“今天不行,”她惊慌地摇头,“今天做了坏事会有麻烦。”
我低着头在她洁白而甜美的面孔上擦了一下,我又开始笑得很小流氓,我说:“会有什么麻烦,我爸和我妈下班还早哩,我们有的是时间。”
贝小嘉微怒地推开我,“我不是说这个……”她的眼睛里流动着泉水,苹果脸红红的像一枚刚刚升起的小太阳,“今天不行,今天会怀孩子的。”她仍然很害羞,努力把这几句话说完后脸涨得更红了。
这时候我突然想起了楼下周智勇的事来,我可不敢这样干。其实每次我和贝小嘉在一起,都是按照贝小嘉在她妈妈那里偷的那本书所说的时间内进行的。除了这个时间,贝小嘉说什么也不同意。我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现在贝小嘉说不行当然就不行。我可不敢胡来。我用眼睛刀子一样地看着贝小嘉,她的脸晕红而闪光。我突然想起了什么,我问她,我说贝小嘉你考得怎么样。说这话的时候我发觉自己很自私,因为贝小嘉一直在关心着我的考分和心情,而我却连最起码的问候也差点给忘了。
贝小嘉的脸上有些忧郁。我吓了一跳,我还认为她没考上,我说怎么了凭你的成绩应该考得上的。贝小嘉点点头,她说她上了师大的分数线,录取肯定没什么问题。她这样说的时候我仍然发现她的脸上没有笑意。“怎么了,你不是想当教师吗?”我说:“你应该高兴才对呀。”贝小嘉的表情有些委屈,眼里泪汪汪的。“但是你要去A城,”她说:“早知这样我也填A城的大学了。”她的声音有些哽咽起来。
A城离我所居住的城市有些远,要坐一个晚上的火车才能到达。
我有些感动,我说:“没事没事,四年一晃就过去了,不是还有寒暑假吗?”贝小嘉的表情忧郁而委屈,她说:“四年,……你可不能对不起我。”
“没问题,你如果不放心你可以再随便找一个男孩子嘛。”我没心没肺的样子让贝小嘉很伤心,她几乎是愤怒地叫起来:“你把我当什么了。”我吓了一跳,连忙搂住她,我说你知道我乱说惯了你老人家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贝小嘉在我怀里像风中的叶片一样颤栗起来。后来她说:“西鸿,你要珍惜我。”语气冷静得要命,眼睛里纯洁和锐利的目光使我内心一阵一阵地寒。
晚上的时候,从单位下班回来的父亲和母亲得知他们这个可恨又可气的儿子居然特招去读了大学,激动得几乎就要晕过去了。他们在头昏脑胀的激动中疯狂地做了很大一桌子需要十个人才能吃得完的菜,我那工人父亲还去弄了几挂鞭炮放起来,就像过年一样。
我和贝小嘉在我那间屋里捂着耳朵,快乐地跺着脚,看着鞭炮炸出来的纸屑和青烟在房间里飘来飘去。鞭炮声引来左邻右舍惊异的目光:“老程,什么事这么高兴?”
“嘿嘿嘿,”父亲乐得都快傻了,“我儿子特招读大学啦。”他大声叫着,好像他儿子不仅要读大学,而且马上就可能要当市长似的。
那天贝小嘉经不住我们一家三口人的强烈邀请,破天荒地留在我家里吃饭。
我母亲一个劲地给她挟菜,眼里流动着一种只有对自己的闺女才会有的母爱的光芒。母亲文化水平不太高,比较穷于辞令,她只是说:“吃,吃。”于是贝小嘉就吃,她的碗像小山一样拔起尖来,而且碗里的菜还在不停地增加。我非常怀疑贝小嘉极可能会被我母亲挟的菜撑死。
我骄傲的工人父亲几杯酒下肚就开始满脸绯红就开始打胡乱说,“要不,我过段时间去见见你爸和他喝两盅。”他居然对贝小嘉这样说。贝小嘉的脸红得像鲜桃,但是我知道她非常乐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