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趣?
他注目着她淡淡的受伤之色,只觉得心底泛起丝丝苦涩,那苦涩的滋味如此清晰如此难忍,直让饮入口中的茶水都化作无味。
他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转眸移向窗边,“再等一等,现下情况不明,不要妄自揣测,徒劳费神!”
她只得点头,暗诫自己心急。
又静坐了片刻,院里传来一阵脚步声,听着可辨有二人,蟾宫和管家到了。
管家入了屋来,朝他二人跪拜而下,得赫炎晋应声叫起,满脸已老泪纵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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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炎晋轻蹙了眉,眼底带着薄怒,不悦道,“你哭什么?损失什么了?”
在场的人都能理解管家那伤感之情,人越老,越是见不得生死离别,赫炎晋被削去爵位贬为庶民,于他心里对老王爷还不知有多少亏欠,后困身之苦又生生折磨着他老人家意志,此番得见赫炎晋安好,又是激动与感恩,哪有不哭的道理?
管家被斥,急忙侧身抽袖抹泪,俞瑾凝盯着赫炎晋冷峻的神色,半响轻轻道,“管家,你受苦了!爷心里挂牵着你,这就让你来见,你该高兴才是!”
赫炎晋闻言,回头盯着她的眼睛,神色明亮。虽未言语,但她却能看懂,他赞她又有进宜。
“少夫人说得是……老奴这就给爷报平安来!”
不等赫炎晋说话,他又道,“爷,此次放人,宰相私底下让我给爷带话!”
“说!”
“他道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爷藏匿不了多少时日,且看在皇上对其家人既往不咎,从宽处置的份上,让爷进宫面圣去!”
“这算是……他们求我?”
“宰相还说,若爷以为是这样就大错特错。”
赫炎晋冷笑了声。那帮老家伙把他想得也太简单了。
“是啊!我怎敢把皇上心思揣摩个遍?只是现如今我已是平民,遭得天下人嗤笑,我还进宫作甚?打一巴掌再给颗甜枣么?当我赫炎晋是什么人?”
管家一急,忙劝,“爷万莫意气用事,之前皇上是一时之气,恐怕现下天龙有难,皇上不得不招安求贤,爷该接下台阶,为大事筹谋!”
赫炎晋笑,冷冽的笑,“让他断了那念想罢,我就跟你们少夫人在这郊外闲住,他们找不到这来!我何必去趟那浑水,让身边人时刻提心吊胆!”
闻这番对话,俞瑾凝不住疑惑蹙眉。管家的话也是合情合理,在他旁的人谁都会这样劝说,而他却要一意孤行,颇有些不识大体。
可她心底总有些什么感觉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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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不是他又一次抗旨不遵,而是他怎么还要选择不问世事?
他的心机究竟重在何处?她真的一点也摸不透!
想起一个月前在王府,他临窗而立,镀着月光的俊美容颜深深印烙在她心上,那刻他说的一番话让她永生难忘!
他道此时造反必然受千夫所指,出师无名必然落败,他不想家人受其连累……
如今想来,难道他真的……不曾想过造反?
可如今皇上逼他走入绝境,他就算不愿造反,也该先求自保,这天下哪有真正安身立命之处?何况他这一个风口浪尖上的人物!
难道说,他又要玩一次,置之死地而后生?
她紧张地咽了咽唾沫,想发表一下意见,忽觉心绪紊乱,找不到起头的词,忍了片刻,看着管家面色唰白,心下大惊。'。 '
“管家,可曾还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敢与爷报的?”
管家看来一眼,眼底带着些诧异,后稳了稳心神,垂低了眉眼,“少夫人,有件事关乎你的,老奴不知当讲不当讲……”
俞瑾凝万没想到还跟她扯上些关系,正要开口,身边人紧握她的手忽地移开,有些不适应的冷从她指尖直窜脚底。
她见他带着震怒猛地起身,沉怒喝去,“告诉那人,他若弃她,将来别后悔!”
管家无声又将眉眼垂低,蟾宫瞳眸一凛也听出话外之音,俞瑾凝细一回味,忽觉心如刀绞,想哭想笑,不得其法。
原来是这事!
爹爹知道她和赫炎晋在一起,终于为了皇上舍弃了她。是不是从此之后,她便再不能踏入俞家半步?从此之后与生身母亲也形同陌路?
这一些都不足以让她生不如死,最让她此刻难受的,是那不孝不忠之名,得爹爹亲自将她扣上——
她学《女诫》,不为牌坊也为名声;为赫炎晋做事,不为朝廷也为俞家。
她待俞家的一颗心可谓不息不缓,日月可鉴。而父亲却当她是洪水猛兽么?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踢她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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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老奴一定找机会给宰相带话!爷请放心!”
俞瑾凝浑身一震,模糊视线中看见管家望来的担忧神情,一刹那,她仿佛看见了父亲待她时的慈爱,或许,或许,爹爹做此决定之时,也是心痛难当,万般不舍的。
“没其他事,你们都退下吧!”
“是……”
蟾宫与管家走后,他许久也只是那样直挺挺地立着,未曾回头看她一眼。
“爷……”她终于忍不住启声,声音沙哑带着哭腔,不想找安慰,可偏偏易让人误解。
他浑身一震,听得他重重地叹息,回身将她抱入怀中,放坐在膝上。
他疼惜的眸光将她紧紧裹着,轻声道,“想哭就在我怀里哭罢……当日让你回去你不愿意,也是我害了你!”
俞瑾凝听得心中一悸,心潮澎湃之剧,但涌到眼底的泪却被生生缩了回去。
他蹙眉,“为何?”
“我不怪我爹!”
这是她做错事的惩罚!不论管家是否能寻到机会为她求情。她也不会对父亲心生怨恨!
无论找寻一千一万个不值的理由,她都无法抹杀自己愧对父亲栽培的事实,父亲并未对不起她,她却已,深深对不住父亲!
要再问,她也只能说,冥冥之中天意始终在俯视,看人们在做什么?必要的时候动动手,拨弄一下某个人的命盘。
现下她唯一能做到的,便是虔诚祈祷,俞家上下一门安康!若有一日赫炎晋真正夺了天龙,她必护俞家周全,这是亲情,是血浓于水的事实,这也是……她为自己赎的罪!
赫炎晋注视着她许久,眸中一闪而过阴鹜,忍了忍气,淡道,“他若弃你,将来必然后悔!终有一日,我要他们,大开中门俯伏在地,长跪迎你!”
俞瑾凝眸光一瑟,眸中尽是无以言表的激怀。
眼前这人对她太好,好到她早已经深信不疑,只是那气概,染得她目光成了两团明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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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咬唇,“谢谢相公安慰,我没事了,真的!”
“也对,现下莫要在等闲事上纠缠,误了大事可不妥当!”
他语气平静,笑容却若有深意,大事这二字,咬的尤其重了几分。
俞瑾凝听得心头一跳,这才想起之前讨论话题,她皱了皱眉,有点懊恼自己为什么又被他说中谈到俞家就喜欢钻牛角尖,这一想才想起,好像管家过来,带的那段话还未解决。
“爷……你真的不进宫面圣吗?不想带兵出战了?”
“嗯!”
她倚在他怀中,伸手绕上他衣服的盘扣,心思悠悠,不自禁以指尖圈划着,久久才问,“那爷在山里养的那些士兵作何用?”
他垂眸看了她一眼,眉峰蹙起,“哪有养着不用的道理?要不然就是浪费!”
“爷也不造反吗?”
“我为何要造反?”他瞥了她一眼,声音清冷,像是冰窖里飘来一般。
俞瑾凝睁大眼,他是什么逻辑?现如今这情况,除了造反还能有他法吗?连她都能抗住礼教将造反二字说得那样顺溜,他不该比她更懂将造反一事玩得得心应手?
抿了抿嘴,她不由得解释道,“我只是觉得皇上把爷逼上绝路……上次爷还说太子会御驾亲征,妾身以为爷能利用这次机会随伴左右,伺机而动!”
他忍不住笑起来,“事情早已经偏离当初的预想,如今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重新打开一条路……”
“有何不同……”她嘀咕着,那还不是一样,当初想让太子亲征,是想挟天子以令诸侯,现在被强逼,自保也是反抗。
“皇上也是人,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如今的等待,是他急我就越不急,但伤害是随之而来。我也不知他会用什么法子这么吃准我?但我可以告诉你……”说到这,他瞳眸中微光一闪,仿佛隔了层雾气,迷蒙幽远,语气沉钝,“时机应该快到了!”
俞瑾凝忽然倒抽了一口气,“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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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点头,一张极其卓郎的脸,却出现了少有的苍白之色,“时机一到,造反也就不再叫造反了……或者说,我当初的担心也会变做力量!”
俞瑾凝心口一窒,终于知道盘桓在心头的不安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