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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忙碌的时间很快就过去,子言觉得,越忙,心里的痛就越麻木,越麻木,情绪反而越平静。这世上哪有迈不过去的坎!原来人的韧性竟然坚强至此,可以承受得住那么多的苦痛而不崩溃。
去学校拿通知书的那一天,遇见了龚竹,阳光下她一双大眼睛闪过惊疑不定的光:“子言,你不是一定要去北京的吗?”她感觉自己笑出声来,“世上哪有一定的事啊?你呢?”
龚竹眉宇间有些黯然,她稍稍露出一点笑容:“那倒也是。我还好吧,在南京,学校挺一般的。”
子言捏一捏她的小手,安慰说:“咱俩差不多。对了,至少季南琛也在南京,还可以照顾你。”
龚竹眼睛眨了眨,又眨了眨,嘴唇微张,迟疑了半晌,最后终于说:“他……不在南京,他被R大录取了。”
这个消息的震撼力绝对不亚于前段时间刚听说季南琛摘取了本市文科高考状元的头衔!子言有些糊涂,他不是心心念念一直要考N大的吗?
然而转瞬间又有些释然,R大和N大,其实季南琛不论选择哪所,前程都一样会光明坦荡。
回家的路途其实是不必经过西门城楼的,子言浑浑噩噩的抬起头,才突然发现,自己竟然神思恍惚地走到了这里。
一字排开的大红榜单,她毫不费力便找到了季南琛,本届文科状元的名字,高悬在榜单的第一位,如同去年的林尧,排在理科榜单的榜首一样。
季南琛的名字后,果然写的是R大。
城墙仍然斑驳,罅隙里冒出头的青苔爬满了青砖墙,茂盛得很沧桑。七年过去,它一如当年般寂静,岁月模糊得了记忆,模糊不了这面几百年的老城墙。
没人记得当初,有个少年和少女,曾并肩在这里,彼此心许下一个关于未来的约定。
连她自己也快忘记。
她定了定神,匆匆扫了一眼自己的名字和学校,便转身离去。
“芯儿,我拿到通知书了。快出来,我请你大吃一条街!”她打电话给许馥芯。
那个热辣辣的夜晚,夏风扑面,热浪滚滚。两个女孩子蹲在昏黄的街灯下,吃着麻辣辣的炒田螺,辣得嘴唇一片鲜红。
最后两人一起坐在老城门的浮桥上看月亮慢慢爬上来,河面被微风揉皱,水光在夜色里潋滟,月影在水面被扯得支离破碎,这夜景,一点也不美。
“芯儿。”她忽然抱住许馥芯,第一次放肆的大哭,压抑了一年的情绪淋漓尽致的释放在自己的好友面前。
童年时的懵懂,整个少女时代的恋慕,她对于爱情的所有期盼和努力挣扎,随着她最后高考志愿的选择,全都落了幕。
考上大学,于她并不是新生,而是死亡。
她的爱情,经历了一场漫长的守候,忍受了无尽的寂寞与痛苦,终于还是在她最好的青春年华中死去,她哭,只是想最后祭奠她死亡的爱情。
许馥芯什么也没问,只是紧紧的抱住了她。
谢师宴上,她喝得有点多,第一次发觉自己这么能喝,可惜,怎么喝也不醉,哪怕头痛欲裂,依然不醉。
父亲说,小西这个遗传基因大概像我。母亲嗔怪的瞪了父亲一眼,只催子言早点回家休息。
她脚步很稳,面色如常的走出酒店大门。
夜色下的湖水温柔如情人,她对着月色看自己的手指,根根修长,月光下几近透明,发出淡淡的光泽。只是,这寂寞的美,无人欣赏。
“子言,你不要紧吧?”季南琛的声音打破这片刻的宁静。
她回转身,恍然想起,她还没送走同学居然自己就一个人跑出来了。
她摇一摇头。
“我看你今晚喝的有点多。”季南琛慢慢说,走上前几步。
不说还好,他一说子言觉得酒意就有点上涌,她仗着几分醉意问他:“我好得很。倒是你,上次忘了问,你最后怎么报R大了?”
季南琛的眼睛如水银般流转微光,他的声音低如大提琴的和弦,居然有种少见的沉郁:“你呢,你不是说一定要去北京,为什么最后改报了上海?”
子言拼命想令意识清醒一点,她皱眉揉了揉太阳穴,咕哝了一句:“上海不好么?外滩和东方明珠多美啊。”
他重重叹了一口气,“子言,我真的觉得自己很失败。”
“你?你还失败?”她傻笑起来,伸出手去探他的额头,“没发烧,难道你喝醉酒说胡话了,状元哥哥?”
他捉住她的手,力气并不重,可是子言抽了两次都没抽出来,她直觉自己果然是喝醉了,连抽回手的气力都丧失了。
“状元哥哥?”他的眉头骤然一松,眼里波光迷离,微微俯下身来,以从来没有过的轻佻口吻,戏谑着问:“那你想不想当状元夫人?嗯?”
像有谁给了她一鞭子,子言极快的便清醒过来。她张大眼睛,呆了一呆,说:“季南琛,看清楚,我不是龚竹。”
他眼神深邃的看向她,瞳仁里清晰的映出她的身影,单薄的,一直倔强着挺直的背脊,在夜色里有些微的颤抖。
“跟你开玩笑呢,……妹妹。”他紧紧握一握她的手,随即颓然松开,唇角含着某种自嘲的笑意,转瞬即逝。
这个夜晚很混乱,不仅她醉了,大概连季南琛也醉了。子言含糊的想。
夜风开始有点凉意,令人越发清醒。
“到了学校记得给我写信。”他看出她的不自然,轻轻扯了扯她垂落在肩头的一缕碎发,笑笑说:“军训时能偷懒就偷懒,你瞧你,这个月晒黑了好多。”
这样亲昵的言行,换作别人一定让她觉得暧昧,但是季南琛这样做,不但消弭了起先不安的感觉,还令她觉得心里一暖,“季南琛,有你当我哥,真好。”
他淡淡回答,“子言,我也是。”
子言看向他,他的眼睛只远远望向暗夜的湖面,眸色黯沉,没有一点光。
而那天的月亮,银辉万千,洒下一地皎洁的光。
春城何处不飞花(1)拖着沉重的行李箱,子言步出上海站。
S大在火车站广场设了一个新生接待处,横幅打得很醒目,找起来毫不费力,几个本来无精打采的男生,一看询问的是个女生,脸上无一例外都露出过分热情的笑容,同时几个人抢上来帮她扛行李。
子言的行李并不多,就两个带滑轮的行李箱,一箱是衣服日用品,另一箱装的满满的全是书,死沉死沉。临来时她坚决拒绝了父母请假陪她报道的要求,她觉得自己要学习独立,何况,表姐叶芷有个在上海念书的高中同学说好了会来接她。
只是,直到坐上学校来接新生的大巴,她都还没看见表姐同学的身影。
鳞次栉比的高楼在车窗外一略而过,行色匆匆的路人、川流不息的车辆都让子言感到新奇而陌生,这是个她将要待上几年的地方,有那么一小会儿,她有跳下车用脚步去熟悉这个城市大街小巷的冲动。
S大的校门仿佛有了些年岁,校内远远就能看见一尊汉白玉雕成的毛主席塑像,正挥手向每个人致意。两排葱茸的绿树一直延深到林荫深处,青葱碧绿的树叶掩映出几座红砖墙面的老房子,房顶都有一个斜上去的老阁楼样式。
校园并不大,但是当子言奔波了一上午终于办妥入学手续拿到宿舍钥匙时,望着六层楼高的宿舍楼,她确实有点望而生畏。
“同学,我来帮你。你在哪个宿舍?”一个长相憨厚操山东口音的女孩子问她。
“哦,”她如梦初醒,赶紧道谢,同时报了自己的宿舍号。
“501啊?这么巧,我也是。”那女孩高兴的说,“你好,我叫朱秀丽。”
“我是沈子言。”子言笑着说,对山东女孩的热情从心底里感到亲切。
走进宿舍,六张床铺已经铺好了两张,朱秀丽指着靠窗的一张下铺说:“那是我的床位,对面那张下铺也有人了,是个江苏女孩。其余的还没来报道,听说都是本地人,估计要到晚上才来呢。”
子言挑了朱秀丽的上铺,就开始动手整理床位。
宿舍门被推开,一个长相乖巧,圆脸短发的女孩子走了进来,看见沈子言和朱秀丽,愣了一愣。
“你好,我是经贸系的沈子言。”子言主动打招呼。
女孩笑起来的样子很像 HELLO KITTY,可爱而甜美:“你好,我是商务日语系的秦静仪。”她好像想起了什么,忽然说:“哦,你就是沈子言啊?”
子言有些莫名其妙,自己初来乍到,应该还没有出名到人人皆知的地步。
秦静仪走到自己书桌前,拿出一本书,取出一张小纸条递过来,“我是最早来报道的,刚来就有人要找沈子言,还留下张字条呢。”
子言接过字条,极龙飞凤舞的一笔字:“子言妹,上午接站未见你,我有事先返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