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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别扭的转头过去,有些烦躁:“我才没有你们女生这么八卦,沈子言,你好点了没?”
子言忽然想起几年前,他一边扑上去打架,一边不耐烦的叫她离远点的情形,这个人,一直用漫不经心的粗线条来表达对别人的好,却又能够异样的给人温暖与安心的感觉。
所以当初在遇险时,才会第一时间脱口而出他的名字吧。
“好了。”子言瞪大眼睛,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我还要去比赛呢。”
“多活动一下手脚,动作要做到位,不行就别勉强。”段希峰板着脸说,“你比龚竹麻烦多了。”
子言笑起来,这回是真心实意:“谢谢你。还有,你真罗嗦!”
段希峰嘴唇动了动,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了。
子言抬起头,睫毛上似乎还凝着一点湿意,以致于她看不清离她十米开外站着的那个人的表情。
对着雾蒙蒙的天空,她忽然粲然一笑。
一直以来,她都习惯在这个人面前隐藏自己所有真实的情绪,明明在意,却会装作满不在乎;明明想哭,当面却又笑得自然平淡。
走的近了,才发现,不是自己看不清他的表情,而是他根本就面无表情。
有种麻木的苦痛袭来,子言用了极大的自制力才隐忍了下来。
擦肩而过的瞬间,子言忽然瞧见,林尧的嘴唇抿得那样紧,下唇上极新鲜的一个齿印,还没有来得及褪去。
心里微微一疼,脚步也就随之一滞。
不知道他为什么不高兴,子言直觉和自己有关。
“沈子言……”他终于开口,然而话音未落,身后便传来苏筱雪轻柔婉转的声音,“林尧,预赛成绩出来了。”
子言眼尖的发现,那件显眼的外套,依然搁在苏筱雪的臂弯里,极自然极惬意。
她眼眶又一热,遂一低头,匆匆与林尧擦肩而过。
赛场上的布告栏已经贴出了男子组的预赛成绩,林尧只凭借第一跳的优势进入了决赛,其余两跳居然都是无效成绩。
子言恍然,这才是林尧不高兴的原因吧,他那么事事要求完美的一个人,怎么会受得了这种挫折,她怎么还会自作多情地以为他的沮丧和自己有什么关联呢?沈子言,你真是太高看自己了。
花明柳暗绕天愁(2)女子组的比赛开始前,季南琛气喘吁吁跑来,塞给她一小瓶碘酒,“听说你抽筋了,用这个揉揉,发散发散就好了。”
子言奇怪的问:“你怎么知道我抽筋了?”
季南琛微笑说:“龚竹说的。”
子言“哦”一声,一定是段希峰告诉她的,“谢了啊,班长大人。”
季南琛故作严肃,“身为后勤小组的组长,这是我应该做的。”
“你还说呢,”子言揶揄他,“身为本班领军人物,居然连一个比赛项目都不报,实在太丢份了。”
季南琛忍笑道:“我的工作都在幕后,光环都是你们的,我多冤啊。”
子言笑着捶他一掌,“你还有理了,不跟你废话,我要喝水了。”
她还是没有忍住,借着喝水的功夫,往选手休息的地方看去。林尧坐在台阶上,正低着头脱下一只钉鞋,稍稍往下一倒,无数细沙便倾泄了出来。
应该是那失败的两跳灌进去的沙砾吧。
子言这么想着,心里又一紧。
她怔怔的望着林尧,没有办法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
即使是在察觉他身边多了一个自己无法媲敌的苏筱雪之后,她的心神依然不能够从他身上挪开!她对自己完全无能为力。
当天晚上,温柔的灯光下,子言写下一篇日记,林尧的名字涂了又改,改了又涂,最终被缩写成一个Y。
那一晚她没有睡好,只要一闭上眼,就仿佛看见坐在台阶上的少年,整张脸隐在背光的阴影里,阴郁而孤单。
这个梦,反复做了整晚。
校运会结束后子言总结了一下自己的成绩,200米第三,跳远第四,总体来说还不错。
当天晚上没有自习,季南琛的同桌嚷嚷着要为子言庆功,她又拉上了龚竹做伴,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大排档吃夜宵。
炒田螺热辣辣出锅,有白烟一样的热气蒸腾,龚竹挑好了一只“呲溜”一吸,便辣得不行,眼泪汪汪说,“不得了,太辣了,子言,只有你敢吃。”
季南琛有些抱歉的说:“事先不知道你不能吃辣。”他走到一边,小声跟老板交待了几句,走回来对龚竹说,“我要他们接下来少放点辣,你要不要喝水?”
子言抿着嘴只管笑,她瞧着龚竹额前的刘海被风吹得起伏不定,露出娇艳的脸色,渐而渐的绯红,连点头也变得很含蓄。
“季南琛,你好偏心啊,我也要喝水。”她笑嘻嘻地打岔。
季南琛细心地用竹签剔出田螺肉来放在盘子里,老半天才回答她:“你要喝水?你还嫌不够辣才是真的,少添乱。”
子言笑吟吟看他倒了一杯水放在龚竹面前,又把挑好的田螺肉朝龚竹一推:“直接吸汁水会更辣,这样吃会好受一点。”
她只来得及啧啧了两声,季南琛已白了她一眼,“可惜你爱吃辣,不需要我给你剔,所以我只好牺牲一把,亲自陪你一起吃,免得你吃独食。”
他的眼睛在黑夜里堪比晨星,唇边挂着和煦的笑,如春风化水,那温暖的感觉在这夜幕里一滴一滴渗入人心。
如此细心温柔,体贴入微;如此磊落大方,一举一动毫不扭捏作态,难怪他能倾倒全校那么多女生!子言为着龚竹,幽幽地叹了口气。
吃过夜宵,子言独自骑车回家。
望着天上不多的星星,她其实有一点迷茫。
突然有点羡慕龚竹和季南琛,她从来也没有幻想过这样与林尧接近,因为知道是幻想,所以索性连幻想也不去想。
如果把今晚的季南琛替换成林尧,那么陪伴在他身边的也应该是苏筱雪那样堪可相配的人,只有这样才能男才女貌、赏心悦目。
就算眼下林尧对她看起来好像有一点点的特别,就算两人之间好像真的有点什么默契,然而这也不能算得上是什么缘份,也许对于子言这样平凡的女生而言,其实只能算是一段单相思的孽缘。
一旦认清了这个事实,子言的心就立刻跌落到了尘埃。
这世上多的是灰姑娘遇上王子的童话,然而灰姑娘若是一辈子只能坐在厨房的灰堆里拣着豆子,那么王子将永远也发现不了她的美。童话里这样残酷的一条定例几乎被所有人遗忘:灰姑娘要是没有水晶鞋,就永远只能是灰姑娘。
在这个晚风沉醉的夜晚,子言感慨地想象,是不是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才是灰姑娘穿上水晶鞋的时刻?
为了能有这样蜕变的一刻,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算不上月朗星稀的夜晚,路上行人并不多,夜风有点凉意,昏黄的路灯散发出温柔的光晕。
前面是段下坡路,她的刹车不太好,不敢骑的很快,只得不停的摇铃。
“叮呤呤”的清脆铃声,打破夜的朦胧沉寂,有些倏然一惊,对面骑过来的那辆车,好像有点直直撞过来的架势。
避无可避,她的车头在摇摆了一阵子之后,终于直接撞上了对方的车,好在车速不是很快,但也撞的不轻,她的车头立刻就被扭成了麻花状。
子言堪堪跌倒,单车的踏板刮到了她的小腿,她的整条右腿被压在车轮之下,动弹不得。
那人立刻就扔下自己的车走过来,蹲下身去察看她的伤势,同时皱起眉说道:“同学,不要紧吧?”
不要紧你个大头鬼!子言暗地在心中咒骂,这条右腿真是多灾多难,昨天刚刚抽筋,今天就被车撞,这几天出门大概没看黄历,诸事不顺。
然而这声音几乎是耳熟能详的,似乎是常常回味过的,哪怕此时此刻,这个声音的主人叫的是如此陌生的一个称呼:“同学。”
林尧的眼睛隐藏在深邃的黑夜背景之中,散发出泠泠的寒光,明眼人一眼就可以看出,他现在心情很不好,脸上连丁点抱歉的意思都看不出来。要不是想不清楚原因,她简直怀疑,刚刚这个人是故意来撞她的。
他瞥了她一眼,好像这会儿才终于看到她一样,完全无视她的右腿还压在车下的事实,居然还有时间把一句问候说的不紧不慢:“是你呀,沈子言。”
花明柳暗绕天愁(3)有点隐秘的失望和尖酸,如果换了苏筱雪,他大概不会这样平静吧。
强烈的自我保护意识涌起,她面无表情的笑了笑:“能不能请您帮个忙,把车给我搬开。”
他恍然“唔”了一声才起身。
子言挣扎着站起来,除了刮破一点皮,貌似并不严重。
“你给我坐下!”林尧冷不丁的说。
他撞了她,照道理是她生气才对,他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