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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天舒问:“小苏,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苏幽雨把纸打开,说:“跳楼人的基本资料。”
楚天舒不由得抬头看了苏幽雨一眼,心想:这姑娘不是个花瓶,还够机灵。刚开始,他还以为苏幽雨手里拿着的是拆迁文件之类派不上用场的资料。
“你给我念一下。”在苏幽雨面前,楚天舒表现出了一位领导所应有的沉稳。
苏幽雨把纸打开,就着窗外的光线,声音紧张地念道:“王平川,男,四十五岁,青原市人,离异,无儿无女……”
“慢,这人干什么的?”楚天舒问道。
苏幽雨摇头道:“我也不清楚,听街道的黄主任说,这人是一根筋,话也不多,跟大家也没什么交往,没人知道他是干什么的。”
楚天舒有点纳闷,王平川这种不显山不显水的人,怎么会带头搞出这样大的动静来呢?
对付这样的人,楚天舒并不是太担心,怕就怕那种一穷二白贫困拥挤的老住户。
楚天舒问:“小苏,你是从哪儿调过来的?”
苏幽雨说:“楚主任,我原先在北湖区城建局,对这一带的情况比较熟悉,市里成立指挥部就把我抽调过来了,领导安排我主要负责拆迁的具体工作。”
楚天舒点了点头,说“哦,小苏,那以后拆迁方面的工作还要你多支持了。”
苏幽雨的情绪稍稍放松了许多,她回答说:“没问题。”
沿江大道靠近江边有两条街道,靠近江边的叫西大街,靠近马路的叫东大街。
从苏幽雨介绍的情况来看,东大街的情况相对复杂,因为紧贴着公路,有很大一部分的住户并不是户主,多数是租住户,他们把房子租来做起了各式各样的生意,现在要拆迁了,生意做不成,再找地方去租能做生意的房子,价格肯定高,所以,他们就赖着拖着,也想要从中获取补偿。
当楚天舒赶到的时候,现场已经是人山人海,除了警察、消防队员之外,还有维稳办、街道办等方方面面的工作人员,绝大多数都是附近的住户和租住户,还有一些闲的无事看热闹的群众。
楚天舒一下车,维稳办带队的陈科长就迎了上来,因为在仪表厂改制的时候一起处理过突发事件,他和楚天舒还有点熟悉。他打招呼道:“楚主任,你也来了?”
楚天舒点了点头,一行人朝着人群最中央挤了过去,来到了一座七层高的小楼前。他手搭凉棚使劲儿朝上望,在铅灰色的天空背景下,只能看见楼顶上坐着一个中年的汉子,两条腿耷拉在楼沿外面,还在不停地抽烟。
警察和消防人员已经围起了警戒线。
这时,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子奔了过来,苏幽雨喊住了他:“黄主任,你过来一下。”说着话,他就给两个人介绍,“这是筹备组负责拆迁工作的楚主任,这是东大街街道办的黄主任。”
“黄灿,喊我老黄就行了。”两个人打过招呼之后,楚天舒直接就问:“说说情况吧。”
黄灿还没说话,先长叹了一口气,垂头丧气地说:“我算是服了这些人了,讲政策不听,讲道理也不听,翻来覆去就一句话,补偿到位了马上就拆,补偿不到位杀了我也不拆。你说这国家有政策,我一个小小的街道干部能怎么办呢?”
看来黄灿真是被折磨得够呛,想想也是,一边是领导,一边是群众,他哪边都惹不起,手里也没多大的权力,唯一能做的就是说服。可是在现在这个年头,磨破了嘴皮子讲道理作用还真的是有限。
楚天舒抬头看了看这栋半新半旧的小楼,问:“这楼要不少钱吧,他是老住户还是租住户?”
黄灿说:“都不是,这楼是他买的。”
“买的?”楚天舒听了有点吃惊,一个无业人员怎么买的起一座七层的小楼。
黄灿解释道:“买的比较早,好像也没花几万块钱。”
“哦,”楚天舒依然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拿到补偿费,今后的日子好过得很,他还跳什么楼呢?”
“是啊,是啊,谁说不是呢?”黄灿有些无奈的苦笑道。“唉,早点把补偿谈好了,他就不会寻死觅活的了。”
苏幽雨却说:“楚主任,我们从房产部门拿到的资料,这楼登记的只有三层,另外四层是后来加盖的,按照拆迁补偿的政策,只能按三层楼给他补偿,他死活不干,今天就闹得要跳楼了。”
这回楚天舒听明白了,他四下看了看,发现周边类似的小楼还有不少,其中有几座很明显看得出来是新加盖的,墙砖还是新鲜的,有几个连窗户都没来得及安,黑魆魆的像是张着大嘴,就等着吃政府的拆迁补偿费呢。
第250章 没有退路
这时,楚天舒等人的身边是人头攒动,工作人员个个都像很紧张很忙碌的样子,可其实他们也不知道究竟该忙点儿什么。
而七楼顶上的那个男子,还坐在楼沿边一个劲儿地抽烟。
在来的路上,楚天舒还觉得这不过又是一起吓唬人的把戏,可是当他真正置身于人群之中后,却觉得事情远不像想的那么简单。
地面上躁动的人群,那个高高在上的男子,甚至这冬日的寒风,都让他感到了一种莫名沉重的压力,好像马上就要目睹一场真实的死亡一般!
楚天舒感觉到他的背后在冒汗。
此时,楚天舒感觉到的威胁并不来自楼上的男子,而是周边虎视眈眈的人群,要是有别有用心的人借跳楼事件煽动住户和租住户,闹起事来,那局面就不可收拾了。
楚天舒在心里不断地告诫自己,要冷静,不要乱了阵脚。现在,所有的眼睛都盯在自己的身上,一旦出现失误闹出乱子来,别说当不成搅屎棍,没准马上就要灰溜溜地滚蛋。
楚天舒定了定神,靠近了黄灿,问道:“老黄,你情况比我熟,你说说看,有多少和他类似的情况?”
黄灿并没有马上回答楚天舒的问话,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围观的人群。
楚天舒随着他的目光望去,那些围观的人当中大多是附近的住户和租住户,他的目光从这一张张脸上滑过,这一看,他也就看出了端倪。
这些人当中神情大不相同,站在外围的一看就是纯粹来看热闹的,他们的眼神中只有好奇与兴奋,站在前排的人是大多数,从装束上来看,他们应该是真正的老住户,他们的眼神则显得非常的复杂,既有点深沉,又有点疑惑,似乎还带着点冷漠。
夹杂在中间有一部分人则比较特别,他们衣着光鲜,眼神中充满了狡黠和算计,还有点看笑话般的幸灾乐祸,楚天舒猛然意识到,这些人可能怀着从拆迁补偿中获取额外利益的不良企图,伺机而动,他们才是这群人当中最危险的因素。
黄灿看了看人群之后,却没有回答楚天舒的问题。
是不敢回答,还是不愿回答,或者兼而有之?
维稳办的陈科长沉不住气了,他看了看楼上的男子,又看了看楚天舒,着急地问道:“楚主任,你看这怎么办?”
楚天舒说:“没有派人上去做工作吗?”
陈科长说:“派了,可是王平川油盐不进,上去个女同志,被他骂哭回来了,上去个男同志,差点被他打残疾了,再没人敢上去了……”
黄灿插话说:“这家伙脑子有点问题,而且年轻的时候还练过几天武功,跟他讲不清楚道理。”
脑子有问题?那他哪来的钱买房子,又怎么会想到通过楼房加层来追索补偿费用?又为什么会以跳楼相威胁来对政府施压?这一连串的问题令楚天舒更加的疑惑了。
楚天舒小心翼翼地问道:“老黄,那你看该怎么办?”
黄灿抬头看了看楚天舒,眼睛里闪过一丝得意,马上又作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说:“那能怎么办呢?唉,先把这家伙哄下来再说吧,只要不出人命就谢天谢地了。”
“是啊,是啊。”维稳办的陈科长附和道。
“那怎么才能哄的下来呢?”楚天舒又问了一个近乎白痴般的问题。
黄灿这会儿看楚天舒的眼神就多了几分鄙夷,心想:哼哼,看着倒像是挺精明的,原来也不过是一个中看不中用的草包。
陈科长也眼巴巴地看着黄灿,在他看来,本来寄予了巨大希望的楚天舒似乎也没辙了。
黄灿故作迟疑地想了想,又看了看围观的人群,压低了声音说:“楚主任,这个我也不知道说得合不合适啊。我看也只有先答应他的条件,把他从楼顶上哄下来,然后再慢慢做工作吧。”
“对,对,对。”陈科长点头赞同。作为维稳办的头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