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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适应期?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适应期?以前遇到大事,你还能拿个主意,回来之后反而不如以前了,也不知道精神都花在谁身上了。”
李又维沉下声音:“你扯远了。”
张玲莉脸上浮起极度嘲讽的笑容,也极度冰冷:“我原来也抱着万一的希望,以为你回来是想要真正履行起自己的职责,以为你那些坏德行全部都改了,可实际上你反而变本加厉!五年前我可以说你太年轻,跟你爸爸赌着一口气才想超过他;可现在你回来,还是老样子,没有任何长进。如果你是没有能力也就罢了,可你不是!你是聪明过头了,不用在正路上!你怎么对得起唐伯伯,你完全辜负了你舅父的期望。”
李又维收敛了笑容,眉心以缓慢的速度蹙起。
仿佛刚刚那些话耗费了她所有的力气,张玲莉无力的垂下头,耳侧的头发吹下来,完完全全的挡住了她的脸:“说来也可笑,我到底在期望你些什么我也不知道。你当年信誓旦旦的说‘要把中国最好的艺术家推向世界’,这话言犹在耳……事隔多年,难道只有我一直记得吗。”
苦楚的声音落在李又维耳朵里,那种滋味只有自己知道。
他低声叫她:“玲莉,这么些年,辛苦你了。”
张玲莉抬眸看他,先看到他那张好看得过分的脸和那双栗色的透明眼睛,忽然失语半晌,然后是漫长得毫无止境的对视。
最后她兀自苦笑一声:“你不用这样看着我……我早该想到,那个薛苑……”
之前李又维一直态度良好,此时忽然脸色一沉:“你什么都不知道。那天晚上我们已经讨论过这个问题了,有抱怨直接对我,不要找薛苑的麻烦。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还真是情圣,我真是感动得要哭了呢,”张玲莉咬着唇,下意识的眼睛一酸,倔强的劲头又上来,离开之前扔下一句话,“既然回来了就不能闲着,下个月的画展你全部负责。”
博艺画廊历来以活动多著称,三个月一大展,两个月一大展,随着各种活动的开展,薛苑觉得自己变成了陀螺,人人都可以给她一鞭子,本质工作要做,李又维还越级指使她干这干那,就这样日复一日的忙碌着。
不但如此,李又维还会带着她参加艺术界画界各种各样的聚会沙龙或者应酬。艺术界这个圈子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一脚踏进去都不知道深浅。
薛苑对这种聚会应酬并没有好感,但李又维的用心她非常清楚,他在一点点实践自己的诺言,他介绍收藏家和各种各样的画家给她认识。闻其名不见其人的画家如今终于一睹真容,至于那些名不见经传但是有钱得超乎想象的收藏家们,更是让她屡屡跌破眼镜。至于私下的暗潮,她实在管不着。
李又维重回商界,渐渐恢复跟这个圈子的联系,毫无疑问,自然博得了不少目光;跟在他身后永远面带微笑的薛苑,自然而然的受人注意。李又维对外界只说她是他的助理,看在别人眼底,大多数人一个转身就会咂嘴笑:“博艺的两个老总还真有意思,身边人不是帅哥就是美女。对外说是助理啊秘书啊,实际上是什么,谁知道呢。”
这种流言薛苑或多或少都知道。但她根本没时间为这种事情心烦。各种各样的事情太多,自己需要的线索却一团迷乱,每个人都不能得罪,认识不认识的人都要摆出笑脸,客气相待。好在还有萧正宇帮忙。他通常出现在这种场合里。他是做惯这种“助手”工作的人,也深知各人的脾气,对她是能帮就帮,告诉她谁谁的喜好,哪个可以深交哪个不可以深交,薛苑无比感激他的好意,同时却觉得自己又扎进了一个深坑。
再好的机器在重压之下也会崩溃。薛苑觉得自己的脾气越来越坏,看什么都不顺眼,尽管她尽了最大的力气努力克制,可只要一个人独处,就有砸东西的欲望。
她砸碎那个方形的水晶镇纸的时候恰好被萧正宇撞见。
因为画展的临近,她每天都要加班,各种案头工作一做起来就是几个小时,动辄就到深夜。她坐在空荡荡的办公室,一个字一个字的修改着方案,猛一个抬头。被那方水晶镇纸反射出的光芒刺伤了眼睛,怒气不可抑制的升腾起,抓起来就往地上砸。
水晶镇纸的质量比她想象的好,只是滚了几滚,就停在桌子旁。她觉得还不解气,弯腰抓起来继续砸,如此往复,直到终于它终于散开一片片的碎片。
萧正宇就是这个时候叫住了她。他下班也晚,瞥到大办公室还亮着灯,过来一探究竟,结果恰好看到这一幕。砸完她还不解气,用极度憎恨的目光盯着地上的碎片。他知道她最近情绪不稳,但从来不知道她已经压抑到了这个地步。
那一地的闪光让他心惊。
“薛苑。”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人叫到,薛苑觉得后背一麻,茫然的侧过头去,发现萧正宇站在门口,满脸的震惊和不可思议。被他这样一看,理智顿时恢复,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啊,你来了,抱歉,我去一下洗手间。”
她冲出办公室,跟他擦身而过。
随后在洗手间,把冷水浇得满脸都是。
镜子里的脸上没有笑容,严肃的可怕。要是让丁依楠看到,又会嬉笑:薛苑啊,薛姐姐啊,笑一个吗,别板着这幅“生人勿近”的脸。笑是没有副作用的镇定剂啊,更何况你笑起来那么漂亮,十个男生有九个都会拜倒在你的裙子下。
想到的丁依楠的笑声,她仿佛受到了感染。是的,我需要镇定和自我安慰。
对的,要笑,孤立无援的时候,重任压身的时候,更应该笑。我不喜欢一张没有表情的脸,我是我母亲的孩子,她是烈士,是英雄,我不能给她丢脸。薛苑奇特的镇定下来,看着镜子里的女孩嘴角轻轻一扬,然后眼睛笑了。
这才是真笑。感觉力量一点点的回到了身体里。
回到办公室意料之内的发现萧正宇还没有离开,他坐在她的办公桌前,静静看着她。
发现地上的碎片不翼而飞,薛苑抱歉的微笑:“对不起,刚刚我有些不可理喻。”
“我不知道你难过到了这个地步,”萧正宇顿了顿,像是斟酌如何开口一样;“你一个人咬牙苦撑,是真的辛苦。你平时又什么都不说。我刚刚看了你的记事本,才知道你的事情这么多。这种时候,你应该直接告诉李又维,他不缺人干活,没必要直接压到你头上。”
诺大一间办公室,两人一站一坐,灯光的影子投下来,在地上抹出了浓黑的影子。薛苑别开了脸,不希望他看到自己现在这个样子,低着声音开口:“其实我也不是因为工作心烦……我只是觉得,我现在做的事情是不是走对了路。”
“怎么说?”
薛苑苦笑:“人生有七苦,生,老,病,死,求不得,爱别离,怨憎会。我现在的情况,就算求不得。这段时间,我跟年长的人打听那幅画,都是不知道,没印象,想不起来了。”
“慢慢来,来日方长,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萧正宇说,“或许我说这些话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但这种事情主要还是要靠自己调解,别把自己陷入牛角尖去。”
“嗯。”
“下次你再想砸东西就找我,”萧正宇存心说笑,“我那里还有好几个镇纸,都可以送给你,也足够你砸一阵子。”
被这样一取笑,薛苑心说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再砸东西,至少不会再砸镇纸。他的好意她心领了,也刻意让自己说点轻松的话题,“哎,最好笑的是,认识了那么多人,大部分人都跟我谈起李又维。我这段时间,可是听了他太多的故事了。”
“是吗?”萧正宇转身过去关她的电脑,顺着她的话问下来:“那听到什么有趣的没有?”
“事情听得不少,有趣的却不多,”薛苑随口说,“例如他怎么富有传奇色彩的从博艺前任总经理那里接过这个职位;例如他本来是学建筑的,跟画家这种工作毫无关系等等。”
“你对他的事情好奇?”
薛苑苦笑:“我自顾不暇,哪里有时间管他的闲事?”
看到电脑屏幕彻底变黑,萧正宇才转身过来,说了句“这倒也是”,然后拍拍手站起来,拿起包递给她手里,“好了,今天先不管这些乱七八糟的工作,明天我帮你一起弄。现在咱们一起去吃夜宵吧。”
薛苑疲惫的摇了摇头:“我不想吃。”
“我想吃,陪我一起去。”
明明是他自作主张的决定,薛苑觉得自己竟然一点都不排斥;或许是因为他笑得那么温柔自己还拒绝就太不像话了,更或许是因为他的目光只有鼓励而没有怜悯让她感动,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