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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子两的目光一触,空气中的意谓儿就很不相同了。
亚夫本来紧拧的眉头,看到小家伙在窗口处探头探脑的模样,一下松了开。再听到妻子娇娇嚷嚷地闹声儿,唇角也弯了起来。
“亚夫,你回来啦!”
轻悠一见丈夫,立即迎了上去。
亚夫接过妻子怀里的小家伙,逗弄起来,一身的冷肃气息也一扫而空。
轻悠叽叽喳喳地跟丈夫报告着一天的琐碎,宛若平常的每一天。
亚夫一边听着,一边不时插嘴个两句,也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只是刚进门时,他跟岳母交换了一个不同的眼神。
早上离开时,他就特别叮嘱过三娘,这几日都不能让轻悠出门,必须在屋里坐满月子最后几天。
事实上,东堂雅矢自那日答应他做出解毒剂,不过几日就拿出了化学方程式。
他并不放心,让人带去了华南交给向兰溪验证,后来得出的结果出人意料的好。向兰溪询问方程式来源,他只能守口如瓶。
向兰溪的防疫效果,加上东堂雅矢的治愈效果,使得疫病的又降低了一成。
可重症患者依然是必须被放弃的大多数。
而最近几日,三娘口中所说的遮天避日的春尘,其实真相就是焚烧病尸的结果。
他刚刚从焚烧现场上回来,在走进家门院子时,脑子里都还是那些面目全非,似妖非怪的尸首,死状无比狰狞,整个焚烧场附近用修罗地狱形容都不为过。有的士兵承受能力弱的,甚至出现了严重的心理排抑反应。使得宪兵队长不得不做了个三班轮倒的安排,以减少值勤士兵们的心理压力。
实在是,太惨了!
他不能让妻子知道,她努力想要挽救的这个疫病首发大都市,已经是半城皆空,家家户户挂白幡,呜咽声夜夜不停。
……
“做为北平城的最高军政指挥官,我,织田亚夫,在此向北平城所有遇难过及其家属表示深切的歉意,和深痛的悼念……对不起!”
在向来举行斩首的午门菜市口的斩首台上,织田亚夫脱下了黑色军帽,向台下听到广播聚集而来的所有民众,深深地一鞠躬,行了一个就他的身份来说,已经是最大的礼仪。
本来台下正在激烈冲撞卫兵的民众,因为这个大礼,突然就停止了动作,一个个愣愣地看着台上那位纡尊降贵的俊美男子。
那些百姓浑身槁素,神色一片哀寂,已是家人尽丧,没有生念,也不怕周围一排排竖起的黑色枪口了。
在他们已经毫不在意生死的这一刻,因为男人出人意料的言行,生出了疑惑,茫然地看着台上。
织田亚夫五指紧握,继续说道,“我知道,不管怎样的道歉也无法挽回你们的损失,但是做此次疫情事件的总责任人,在下愿意承担起所有责任,尽全力弥补。对不起!”
再一次,白发的俊美男人又向台下行了一个大礼。
在众人奇怪时,男人走下了台。
接着上来的龙村治也,立即宣布了受损失家庭的具体赔偿事宜,其所涉及款项和金额,以及相关的福利补帖,医疗救助等等,都让众人听之咋舌,惊愕不矣。
成为亚国自建国以来,最听而未闻的奇闻异趣!
织田亚夫没有继续留下,他急着赶回他的小家,因为今天就是宝贝儿子的满月酒宴。这在亚国的传统习俗上,也是一个家庭的大日子。不仅是代表着子孙绵延,家族猖盛,同时也是对女主人的一种尊敬和赞美。
不过,在今早离开时,女人揽着他的脖子说,只想办个小家宴,不想铺张。
因为知道他最近似乎都很疲累,免去他不必要的应酬。
想到家人,眉间的凝重也淡了些。
但让他想不到的是,他才走到路边停放着车驾的地方,就僵住了脚步。
那时候,他听到台上龙村宣布完了赔偿政策及标准时,不少百姓根本不相信,有人带头起哄叫骂,又跟士兵们起了冲突,场面十分激烈。
虽然这方还隔着半条街,那里传来的声音依然让人心头发堵得很。
然而,这心底压抑的情绪,却都因为前方突然撞入眼帘的那个,一身翠色旗袍的女子身影,一下消散一空。
“亚夫!”
轻悠看到丈夫发愣,立即跑上前,一把将男人揽腰抱住,让两人的身体亲密无间,完全依靠,心口的震动,相映相伴。
她只是那样抱着他,用力地抱紧,再抱紧,什么也没说。
她听到他心口骤然激烈的心跳声,眼眶微微湿了。
似乎好半晌,他才回过神儿来,轻轻唤了一声“宝宝”,展臂将她紧紧抱住,将一半的重量都放在了她的身上。
沉沉的呼吸,紧窒的拥抱,心疼的眼神,和空无一人的街道。
只有他和她,心灵相通,相知相守。
远处,龙村治也将起哄的人,一个不拉地抓了起来,这动作迅速得就像是早就安排好的陷井等着人跳,就来个瓮中捉鳖。
良久,久到远处的吵闹声终于慢慢消停下来。
轻悠抬起了头,“亚夫,我饿了,我想小宝儿也该等急了,我们回家吧!”
亚夫低下头,眼底光芒极亮,宛如春水,大手抚上女子被北风吹红的小脸,手一抬扬起身后的披风,将人裹进了自己的羽翼下,“谁让你出来的,不是叫在屋里等?才刚做完月子就不安份。”
她偎进他怀里,跟着他的步伐移动,柔声道,“人家哪有那么娇气啊!再说有姜阿姨的药物调理,连洋大夫都说我休养得极好,再过一年就可以考虑要第二胎呢!”
“你这就不怕了?”他戏谑地睨她一眼。
“一回生,二回熟嘛!”她一扬小下巴,让他更想念起家里的那个小家伙了。
“那就好,我也可以放心地,大展拳脚了!”
“呀,亚夫——”
他一低身将她抱了起来,她惊叫一声,笑容嘹亮。
两人坐上车,汽车很快驶离了午门。
女人温柔地爬在男人怀里,脸颊轻蹭,说,“亚夫,我们是一家人。”
所以,请你让我分担你的压力和担忧,不要总是一个人承担一切。
他轻轻“嗯”了一声,甘之如饴。
一亿。
十亿。
或者一百亿。
若能买来这一生一世,便值了。
……
彼方,龙村治也将骚乱平定下来后,几大卡车的物资就在聚集群众的惊讶目光中,抬进了午门广场。
某些性子机灵的人立即上前报名报号,登记入册,很快就领到了大笔赔偿金和满袋大米粮油。
那时候,一直守候在附近的记者们,镁光灯疯狂闪烁,将哄抢赔偿的画面,以及士兵规束百姓排队领救济的画面,甚至还现场采访了一些重新燃起生存希望的百姓的照片的对话,都登上了报纸。
先不论织田亚夫如此大手笔的作为,在当时世界上,是多么稀见,代表着什么样的特殊含义,或者他本就是藏着多少不可告人的目的。
总之,这日的“午门致歉”一事,迅速传遍了亚国的大街小巷,成为人们茶余饭后最津津乐道的奇闻秩事。
在北平的小餐馆里,南来北往的商贾们,对于这样的事情最为热衷。
“赔这么多钱材粮食,那位东晁亲王不会赔得倾家荡产吧!啧啧,真的还是假的呀?就我所知,咱们华南疫情也不轻,死了至少这个数。要想国民政府给咱赔钱,得,还不如八十老汉讨个芳龄一十八的黄花大闺女容易!”
显然,这位老兄是华南商贾,他竖起了六根手指头,便是指死了上百万的人。
“可惜老弟你该再早来一日,就能看到那位亲王的大手笔了。我敢打包票,光那一天,散出去的钱粮,都够这整个华北驻军吃上半年的了。诺诺,有报纸为证,咱哥们儿绝对不打诓语!”
于是,一份报纸摊在了那华南商人的眼前。
附近的外地客们忍不住好奇,都探长了脖子往他们这桌扭。
众人都没有注意,就在这时候,两个身着东晁和服的男子结帐离席,低垂的目光将他们热闹的这桌瞥了一眼,便立即离开了。
行到茶馆后,其中一个年长的向年轻的点了点头,那年轻人立即跑到街对面买好几份报纸,拿回来后,和年长者迅速翻找,便看到了织田亚夫行礼认错的那张黑白大照片。
两人对视的眼中都是一亮,随即交换了一个严肃而神秘的眼神,将报纸一卷,塞进衣袖中,紧紧夹着走掉了。
一个多月后,这几份报纸便跟着两个东晁男人,飘洋过海,到达东晁的长崎,连夜坐火车赶到了京都。
在清晨,天刚亮时,明仁帝刚刚洗漱宽衣,坐在竹廊中,准备用早膳时,摆在了他的面前。
垂帘后,那年长者以头叩地,齐喝“万岁”。
“陛下,此有物证在此,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