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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追着装甲车跑过一群顽皮的孩子童,在听说了这个祈祷的故事,齐齐向正在叩首前行的男子,念出六字真言,为他祈福,为他的妻子和孩子祈福。
路依然漫长得好似没有尽头,风还是那么大,吹得众人都快要睁不开眼,期间还有不慎得病,因为极地高原反应而死去的士兵。
可奇迹的是,车里一直处于弥留之际的女子,仍然和她的孩子一起,苦苦支撑着那一线飘渺的希望。
这天夜里,突然刮起了狂风大雪,警卫队长和士兵们轮翻劝说男人进装甲车避一避,仍然不成。
最终,他们不得不为男人支起一个移动遮风棚,亦步亦趋地,跟着男人移动。
到了第七天的早晨,男人突然就倒下了,立即被抬进了装甲车施救。
军医们吓得个个脸色惨白,拿着针管的手都直哆嗦,看得袁若彤愤愤狠骂了几句,支起一根掌长的金针,直接插进了男人的胸口大穴。
休克的男人猛地弹起上身,撑大的双眸布满血丝黯影,脖子上绷出条条血管和青筋,喉咙中发出嘶哑的呜鸣,最后化为一声震撼的长呼:轻悠——
正与他一臂之隔的床上,轻悠突然就睁开了眼,同样声音嘶哑地叫着“亚夫”。
他转过头,便与她泪眼相凝。
她伸出手,他便抓住。
下一刻,男人扯动了唇角,在所有人眼里幻为一个疑似笑容的表情。
女人问,“亚夫,你……怎么还没梳洗呢?”
男人说,“宝宝,你醒得太快了。”
女人呵地笑了一下,目光下移,“我好像感觉到,宝宝又踢我了呢?”
男人说,“真的?我母亲说,宝宝踢脚,代表他正在长高。”
两人相视而笑。
这时候,众人真的肯定他们的确在笑了。
袁若彤急忙抹掉眼底的水汽,抚上女子的肚腹,果然感觉到有动静,心头大喜,急忙又给女人号脉,可情况并没什么特别改变,而是油烬灯枯的兆头,所有的喜悦瞬间化为惊愕,和说不出的沉痛,闷得她胸口直发堵。
突然,女人瞧着袁若彤,嘟嘴,“你,你又背着我,找了漂亮姑娘啦?”
男人苦笑,“傻瓜,她那么瘦,哪有你美。”
女人呵呵傻笑,嘀咕,“那当然,大家都说,做了妈妈的女人,最美。”
她抚着肚子,眼眸又瞌了下去。
无端成为“第三者”被埋汰了的女子,再也忍不住,捂着嘴奔出了装甲车,任漫天的寒风雪雨,打湿了脸颊。
然后抑不住地放声大吼大叫,喊着一句话,“老天爷啊,求求你,你也折腾够了吧!求求你放过他们两个行不行啊!”
可惜,没有那六字真言咒语,老天怕也是听不到这声痛诉的。
在织田亚夫休息了大约不足两个小时,吃了顿饭,在众人的疾声劝阻,和震惊至极的眼神中,又走出了装甲车,继续嗑长头,前行。
呼噜,呼噜,金色的转经筒,继续转动着。
轻悠
我的宝宝
这一日,我摇动转经筒,不为求佛,只为佑你和孩子平安。
这一夜,嗑长头匍匐在山路,不为求佛,只为你能再睁开眼看看我。
这一世,转山转水转佛塔,不为修来世,只为今生今世我一定要跟你携手到老。
唵
嘛
呢
叭
咪
吽
梵音传唱,不休不歇,至情至性,极致天听。
男人的身体,从人类的角度,已达极限。
可是他依然重复着那个动作,跪地,弯腰,叩首,起身,转动经轮,默读真言咒语,唵,嘛,呢,叭,咪,吽。
沙砾磨破了他的军装,膝盖下已经是两块破布条,裸露的肌肤早辨不出原色,嵌着沙石,混着血水,流着脓液,可他的脚步依然不停。
他极度消瘦,几乎皮包着骨头,曾经为人惊艳的绝世容貌,已经被风霜掩埋,被冰刃割裂,黑发尽如雪。
他嗑过砾石地,他淌过了湿泥沼,他爬过棱角参差的山嵴,他滚下过沙丘地,甚至还被飞奔而过的藏羚羊撞倒。
最终他还是爬了起来,继续往前方的“圣地”嗑行。
“天哪,出,出血了,夫人出血了!”
装甲车里的护士突然大叫,惊醒床边正在打瞌睡的袁若彤,她一蹦而起,急忙抓住轻悠的手腕号脉,回头看到护士揭开的棉被下,轻悠的裤子上果然浸出一泼红液。
登时,整个医疗如临大敌,惊恐无比。
轩辕夫妇也从浅眠中惊醒,两人依然还有高原反应,且极地缺氧,一直戴着氧气罩,这会一听情况,顿时便泪如雨下。
“轩辕姐姐,你要坚持住啊,你都坚持了这么久,亚夫哥哥他快要嗑到布达拉宫了,你不要放弃,不要放弃啊——”
“袁小姐,失血太多,需要输血,可是咱们带的血量恐怕不够啊!”
三娘立即奔上前,“输我的,我的,给我女儿!”
护士一看就迟疑了,这年纪那么大了,还有高原反应,哪里能在这里输血,那无疑就是找死啊。
轩辕瑞德也冲上前,拉下了三娘,要求输自己的血。
夫妇两竟然吵了起来,让医生护士们都骑虎难下,焦头烂额,说不出的巨大压力笼罩了整个队伍。
十一郎冲到织田亚夫面前,顶着风雪相告。
亚夫的动作顿了一顿,手中的转经筒也晃了一晃突然停下了。
十一郎几乎泪流满面,哭求道,“少主,求求您,去看夫人一眼吧!只要你同意,大夫们可以立即做手术,只要留得性命,未来……”
呼噜——
亚夫又嗑下了头,口中念出那六字真言。
漆黑的天,大片的雪,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见,前路似乎永无尽头,痛苦依然漫长。
如果不曾见,便可不相恋。
如果不相知,便可不相思。
如果不相爱,便可不相弃。
轻悠,在我的世界里,不存在如果。
我们相见,相知,相爱了。
我们相恋,相思,绝不相弃。
轻悠,你会为我们坚持下去的,对不对?
“亚夫,我们求求你了,让他们给轻悠动手术拿掉孩子吧?轻悠又流血了,止不住,她要撑不下去了,已经七天了啊!咱们走不到布达拉宫了,要是再不动手术,她来不及见活佛了啊!亚夫——”
轩辕夫妇再也坚持不下去了。
他们再也无法看着女儿每天只能醒来一次,吃几口饭就一直昏迷不醒,就算醒来,也总是神智不清,连父母也不认;
他们也无法继续看着女婿,在如此严酷可怕的气侯环境下,爬山涉水,翻山越岭,磨破了手脚膝盖,划破了衣衫裤脚,被大自然折磨得人气尽失,那模样恐怕连父母也认不出来了;
他们再也无法忍受,那看似永无尽头的前路,和时时刻刻都可能面临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恐惧不安,反反复复地煎熬和折磨,让他们年迈的身躯,和心志,都达到了承受的极限,崩溃的边缘。
“轩辕姐姐,你坚持住,求求你,坚持住啊,我们马上就要到了,你摸摸你的小小宝,它还在动,它还活着,你必须坚持住——”
袁若彤哭着大喊。
警卫队长强行把轩辕夫妇给抬回了车,打了镇定剂。
当轻悠再一次睁开眼睛时,看到了明媚的阳光,万里蓝天,雪白的云朵,还有远处那座倚山而建的白色宫殿。
一只粗砾的大手握着她的手,粗哑的声音问着她:
“宝宝,你还能坚持下去吗?”
她转过头,看着男人被风霜切割得面目全非的脸上,一双明亮的眼睛,温柔地注视着她。
她发不出声来,却用力点了点头。
他用干枯开裂的唇,吻了吻她的手,说,“宝宝,小小宝,我们去见佛!”
呼噜,转经筒又转了起来。
——这一世,转山转水转佛塔,不为修来世,只为今生今世我一定要跟你携手到老。
……
这是第八天,亚夫终于翻过山岭,在黎明时分,看到了那座传说中的神圣殿堂。
风停了。
雪停了。
它沐浴在东升的阳光中,圣洁如雪,美丽动人,只是一眼,便让人身心清宁,所有凡尘污垢都被涤清。
轻轻拂过脸颊的微风暖阳中,都似乎为梵音真言所震动着。
唵,嘛,呢,叭,咪,吽。
……
当众人看到布达拉宫,听到身边走过的僧侣低吟六字真言时,每一个人都莫名地流下了眼泪,身心都仿佛一轻,之前遭受的所有磨难和苦痛,都仿佛找到了皈依之处。
莫名,欢喜。
然而,亚夫还是又用了一天时间,才终于嗑到了布达拉宫脚下。
在第九天,他抱着轻悠踏进了大殿。
两个守门罗汉将他拦住,说活佛并不在宫中,凡俗人等觐见都要得到请示才能入殿。
亚夫不得不抱着轻悠盘膝坐下,等守门罗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