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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这会儿他是着急了,天气越热,他急得更像热锅上的蚂蚁。
有好几次,看到她做事儿时,因为肚子太大,坐下去就起不来,或者转身时,那过大的肚皮就可能撞到厨房的边边角角,心里叫一个急啊,差点儿就吼了!
当然,要是他自己的地儿,他肯定是憋不住气火儿的,直接喷了。
可在樱屋里,他竟然硬生生给憋了下来。
所以说这人要是犯了贱,那就是自作孽不可活的命。
有好几次夜里,他偷溜到女人房间,瞧着她连翻个身儿都困难,心疼得差点儿吞下自己的拳头去,隔日他偷偷买了个大枕头搁她床上,她终于没给他扔回来。
之前他偷送的各种营养品,衣服,洗沐用品等等,都被她给退了回去,说无功不受禄。
真没把他给气闭过去。
心说,他这是给自己娃用的,她怀了他林家唯一的香火啊,还不是大功臣那算什么?!
越到预产期,他就越想干脆把她给敲昏头了,绑回家去。
可是每每对着她,看着她疏离的目光,隐忍的艰辛的表情,他就败下阵来了。
是谁说的,谁爱上了最在意就是那个最没骨气的!
现在他是彻彻底底栽了,心甘情愿在这儿陪她做牛做马,折腾了个把月,要不是看着孩子快要临盆,他真想,就算这样一直陪着她,辛苦一些,也是好的。
可今天他才发现,她比他一直以为熟知的还要固执,倔将。
或者说,他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她,一直只停留在浮浅的表面,只看到她的温柔隐忍,以为东晁女子都是柔弱只知依附男人的贤妻良母。
是啊,静子的确是最好的贤妻良母了。
但那是在她承认自己是他的贤妻,是他孩子的母亲的前题下。她现在已经不承认了,一切重新洗牌,当然就不是他说了算的。
如果说,当初她有多么坚强地支撑着他的侮辱打骂鄙视轻蔑,执着守在他身边盼着他回心转意的话,那么,现在她就有多么固执地坚守着自己的这片小小天空,绝不会再回到他身边了。
他该怎么办?
若是以前,他绝对二话不说,直接敲昏了抬走。
但那也是以前,他怎么还能再那么混帐,不顾她的想法和感受。
越是在意,越是不舍,越是矛盾纠结,越是进退两难,却又不得不做决择了。
因为,静子随时都有可能临盆。
这是他偷偷跟着静子去老中医那做产检,等她走了之后,使了银子让医生吐的实。不管静子再怎么悉心,曾经多次流产害她气血双亏,这次好不容易将孩子托到这么大,已属奇迹,可她胎息不够稳,恐怕随时都有羊水破裂的可能。
若是能在家中,静心待产,倒也不担心。可她仍是每天早早起床干活,连个假也不告,真是急死他了。
在他急得要死时,一件一直被他忽略掉的事突然蹦了出来。
……
每天,静子都要出去三趟,而通常都是在他有事必须干的时候。
开始他没发现,后来他发现了,但因为出去时间不长,且说是晚上做的针线活拿到隔壁的衣铺子里去换些银钱买安胎药和补品,也没太疑心。
但后来某一天,他又求静子跟自己走时,被那恶毒的老板娘信子听到了,狠狠嘲讽了他一番,说,“呵,女人哪,要是放着个痴心巴肝的男人,也不愿意跟他走的话。多半这心里早就有了别的男人,以静子的心性,就是你给她金山银山,她也不屑。”
他一听就咋了毛,“你再说一遍,静子有别的男人?绝不可能,你骗人!”
那肚子里还怀着他的种,每天早上还给他准备洗脸水,和早饭,要说心里没他,他才不信。
他现在也不敢像当初那么自负混帐了,但不代表别的男人就能趁火打劫啊!
老板娘信子冷笑,越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怎么没有。我记得,在三个多月前起,她每天都要出去三趟,而且准备了不少好吃的,绝不间断。要不是她身子重了,之前那段时间,她还常夜不归宿呢!”
这话对他的打击可大了!
可他打从心里不相信那东洋鬼婆子的话,决定自己偷偷调查。
他堂堂安全处最聪明的探员,跟自家老婆住在同一层檐下,竟然连老婆有了“小三儿”这么重要的问题都没发现,真是该去吃大便了!
于是,便有了这日的跟踪之行。
哪料到中途会撞上轩辕家一伙人儿,轩辕轻悠也挺着个大肚子,还拉着静子说三道四,也不知道在唠叨什么,他直觉没啥好事儿,很想叫静子马上走人,可他立即发现了守在周围的那些暗卫和保镖。
那些,全是织田亚夫的人,要是发现他在这里,更会害了静子和孩子。
所以,他还是只能忍!
看到静子差点儿摔倒时,他已经把自己诅咒了一万遍。
好不容易等到那一行人走掉,他终于安了心,继续跟上。
不想在他七绕八拐,终于见到静子进了一家亚国人开的陈衣铺子,里面跑出来热情满面的年青小伙儿时,登时气得他胃都快炸了。
可惜这时候的林少穆,头戴破毡帽,身穿打着补丁的蓝麻布褂子,脚上趿拉着一双烂得不能再烂的破皮鞋,满脸胡子巴渣,形象说有多糟糕就有多糟糕,哪里还有半点儿当初林大少的风流倜傥。
这会儿跟那出迎的年轻小伙一比,立马就被比到了粪坑堆儿里。
该死,难道这就是奸夫?!
看到那帅小伙儿殷情地接过了静子的篮子,哪里像是买手艺活的老板,根本就是个登徒子。
这时候,林少穆抠在电线杆子后,瞪着一双妒嫉的绿眼儿,心肝脾肺都快要被气炸了——严重内伤。
忍啊忍,实在忍受不住,竟然过了这么久还不出来,他妈的不能再忍了,不管三七二十一,为了妻儿,冲了。
正好,他们所在这片儿地,是当前沪城区里唯一仅剩的公租界,相对来说亚国人在此要安全不少,他才有了这胆量。
林少穆一冲进店铺时,店门口正在玩耍的小浩子发现了,也跟着跑进了店。
林少穆也没傻得见人就撒王八气,抓着一小伙计,就骗人家说是静子家以前的小厮,受了家主人的吩咐,特地找静子来的,问刚才进去的女人是不是家里少奶奶。
那小厮似乎也是常见静子的,而且对其身份也有些了解,犹豫了一下,就点头说要去问问自家主人再说。
林少穆也没为难,让伙计去问,悄悄跟在后面。
却不知,他这个螳螂后面还跟着一只小黄雀。
小浩子直觉这个戴毡帽的男人,有点儿眼熟,可一时又弄不清楚,他悄悄拿着弹弓,想要是对方意图不轨,就来个现场捉贼。
林少穆跟着那伙计到了楼上,在一间门口停下了,敲门询问。
林少穆听到了那帅小伙的声音,正是这店面的少东家,同时,更有静子细柔的声音从屋里传出。
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正是人脏并货,奸情果果嘛!
他再也忍不住了,直接跳了出来,就拉开了房门,大吼,“臭小子,你敢觊觎本少爷的女人,你是活不耐烦了啊!”
然而,当他看清房间里的情形时,瞬间就从愤怒的火山里,直坠极度深寒的悬崖,摔了个粉身碎骨,神魂俱灭。
恰时,小浩子见贼人发难,也大叫一声冲了出来,对着林少穆就是一顿小石子大攻击,叫着,“静子姐姐,这个坏蛋跟着你进来呢?少爷,我帮你打这个坏蛋。坏蛋,坏蛋,咦,怎么是你这个臭男人啊!你拿了静子姐姐那么多钱,你还跑来找静子姐姐的麻烦,真是没良心。”
林少穆瞬间回神,发现小浩子看起来有点儿眼熟。
但是他这会儿没功夫理睬小鬼的得瑟,冲进屋子,直接跪在了那张小小的木床边,静子就坐在床头边,手上正端着药碗,给床上那看起来几乎不成人形的人,喂药喂汤水粥食。
空气里,散发着浓重的腐臭味儿,还有苍蝇蚊子飞涌不断。
然而,这糟糕得不能再糟糕的一切,也无法阻止林少穆心中彻底溃塌的天和地。
“爸——”
一声痛苦至极、悔恨至极的嘶吼声,从男人口中迸出,久久不息。
房门被那位年轻人关上了,将空间留给了这个伤痕累累的一家人。
静子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任何夸张和邀功,只有淡淡的哀叹和惋惜。
林少穆知道了一切。
三个月前,正是沪城沦陷,他却在外执行任务未能救得家人,林家彻底破灭的时候。
现在,他突然觉得,坐在那里,撑着身子,照顾弥留中的父亲数个月的女子,是那么伟大,那么了不起,他哪里配得上她。
她为了他,不但保住了林家最后一息香火,还救了他最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