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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带枪的士兵抬着一座掩了黑布的屏风走了进来,见这情形,周人莫不低语,说是“小礼物”,个头非但不小,那露出的屏风底座乌黑发亮,分明是上好的黄花梨木制,哪里像是“匆忙”准备的。
屏风放下时,所有人都睁大了眼,好奇黑幕下盖着什么新奇炸眼的东西。
姜恺之笑道,“要我亲自为你揭开么,轻悠?”过于温柔的语气,透露出几分不合时宜的暧昧。
轻悠哽着声回应,“不用,我自己来。”
姜恺之眼闪过讥诮,扫了眼织田亚夫,后者从他进门后就一直保持淡默,此时眼神相交,那双锐目中的杀气直射而来,他心头一跳,挺直了脊梁狠狠瞪了回去。
织田亚夫移开了眼,反是看着轻悠上前揭布幕,口气淡淡地向姜恺之道谢,“难为三少这般废心思,我和轻悠真是感激不尽。你赶了这几天几夜的路也该累了,先喝杯热茶歇口气儿。”
一个眼神过去,十一郎端着杯热茶上前。
姜恺之从善如流,接过茶杯,就顺手转给了身旁的副官,“亚夫君客气了,我赶路再辛苦,也没有某些人玩偷鸡摸狗、遮遮掩掩地装孙子扮好人辛苦。大不了,咱们倒头一觉睡到大天亮,就怕某些人睡着都会被自己做的亏心事给吓醒,彻夜难眠!”
这话说得夹枪带棍、指桑骂槐,让周人听得一头雾水。
织田亚夫淡淡一笑,气度雍容,“吃不着葡萄的人,总是说葡萄酸的心理。对此,亚夫只能深表同情。有机会扮孙子,有梦做,也比完全没机会、连个做梦的理由都没有的好太多了。”
姜恺之瞳孔一缩,袖下的拳头握得关节蹦响。
织田亚夫下颌微扬,大有一副你能耐我何的潇洒气势。
姜恺之,“周亚夫,你就不怕……”
织田亚夫目光转向已经拉开黑幕,看着屏风呆掉的轻悠,上前扶住她的肩,低声问“怎么了”。
姜恺之抑下到嘴的话,温言道,“轻悠,你可认出这副丹青,这是我们那年私定终生时,一起合作的《化蝶》。当时清华先生点评过,笔力刚柔并济,布局巧妙,着墨运色清丽雅洁,却层次丰蕴,尤其是上面两只穿花追逗的蝶儿,羽翼翩翩相绕,意态柔美纤丽,细腻处连小小的触角都那么可爱……”
轻悠听着那话,脸色却一截截地难看下去。
姜恺之仿似不觉,神思魂往地描述着,“……却无人得知,这小小的触角,都是你用我做的发笔,挑着夜灯,一点点绘上去的,我们为作此画,三日未眠,一气呵成,真是说不出的酣畅淋漓。轻悠,你还记不记得?”
这当着新人的面说得情真意切,一点不顾及这是人家的订婚晚会。不管当事人有多尴尬,多难堪。这明摆着就是存心来膈应人,给人找不痛快的。看着织田亚夫迅速黑下去的脸色,姜恺之的笑容又轻快了几分,终于觉得不虚此行,狠狠扳回了一程。
姜恺之再看轻悠,当接上那双漂亮的大眼睛时,他的表情陡然一僵,心头那团火辣辣的感觉一下冰冷彻底,就像被淋了一盆寒九天的冰水,冻得他哑口无声。
“恺之,谢谢你的绣屏,它是我收到的最漂亮、最有意义的订婚礼物。”
轻悠伸出手,姜恺之几乎石化,看着那只白玉般的小手,玉盘儿似可爱更美丽的小脸,一动不动,直到副官上前提醒了他一句,他才僵硬地伸出手,握上那只手。
这一刹,姜恺之觉得一切都好像脱离了他的掌控。
“三少,这屏风我想把它摆在我和轻悠未来新家的大门口,相信一定会很得客人们的赞美。”
织田亚夫的话一落,周围就有人哧笑出声。
姜恺之扯了扯唇角,说,“你们喜欢就好。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大家,一周前,有一小股东洋鬼子的舰队偷溜入华中地区,妄图趁华中屠大帅病危作乱,夺我亚国河山。我国民政府军和华中的爱国人士一起联手抗战,终于将那股东洋鬼子击溃,并且俘虏了敌方一名上校,两名中尉,一个连队,可谓大获全胜。”
话一落,周围一片叫好欢呼声响起,骂着“小鬼子活该”、“东晁人通通滚出去”、“打得好”。
鲜花抛洒下,轻悠心头狂跳,看着姜恺之阴冷酷戾的眉眼,上前想要说什么,就被亚夫拉住。他看着她摇头,她的眼眶迅速浮上一层水光,又回头看向姜恺之。
这一眼回眸,充满了乞求。
姜恺之很清楚,他这个“好消息”的威力有多大,若轻悠听明白了,就会乖乖就范,很快来找他。可同时,他心里又悄悄希望,她不要听懂。对于自己这种矛盾卑微的心情,他厌恶得想拿枪毙了自己,偏偏不能。
最终,姜恺之在宴会继续进行到新人分蛋糕时,转身离去,就像来时那么干净利落。
深深的夜幕上,一朵朵艳丽的烟花竞相绽放,四年前他带着女孩逃离那个魔窟的情景又浮上脑海。那时他满心以为,自己千里迢迢相救,定能全了自己最初的情动和爱恋,哪知道……
轻悠,你看着,你一定会后悔的!
……
姜恺之走了,好在没有闹得不可收拾,到底还带了个鼓舞人心的好消息来。本来众人还很羡慕轻悠找着个家资丰厚又疼自己的豪门商贾,此时跟这国民政府的大将军一比,立即变得黯淡无光了。
“人家将军权利多大啊,现在谁不是靠着枪杆子说话,腰才挺得直。商人再有钱,大枪大炮的来上几下,有钱也没命花,难道都当冥币烧了去阴曹地府用啊!”
“俗话说,这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分飞。瞧着现在疼得紧,等新鲜感过了,还不是猛往府里抬小姨太太,今天有多风光,明天就有多凄惨啦!”
“谁叫自古商人重利,轻别离呢!”
女人们私下嚼舌根儿,说得不亦乐乎。
这教锦纭听去,立即气得冲进人圈儿里将一众女人手里的瓜果水盘打了个稀巴料,愤愤地骂回去,“你们胡说八道什么。周大哥才不是什么大枪大炮来了就会跑的人,你们根本不知道,周大哥送了小七两架飞机,是真飞机,不是玩具的。你们见过飞机嘛,坐过飞机吗?哼!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你们就妒嫉死去吧!”
“喂喂,你这人怎么……你还是主人家啊,真没礼貌,难怪没人上门提亲。”
“这轩辕家的女人都又野又蛮,哪个男人会喜欢啊!”
“就是嘛,瞧瞧这样儿,啧啧啧!”
锦纭忍无可忍,差点儿就掀了小桌子,被及时赶来的锦绣给拉走了。一路走,还不停地为轻悠和亚夫抱不平。
直到无人的角落,锦绣才甩开妹妹地手,骂道,“现在就这么为着那小贱蹄子了。姜恺之都走了,你怎么不去追?你不是很喜欢人家吗?再说了,那些女人说的也没错,普通商人再了得,能有拿枪的将军有权有势,没瞧见老三的那位出门都带着兵的。你脑子是不是被门夹了?”
锦纭怔了一怔,“姐。话虽这么说,可到底……咱们是一家人,自家人闹得再僵也没啥,怎么能让外人来欺负。再说,小七……现在也跟以前不一样了。”
锦绣本想再骂,最终只是一叹。
“姐,周大哥也没他们说的那么没用。你不也听大哥说了嘛,要是在政军两界没关系,有钱也买不着飞机使啊!周大哥也不一定就比姜恺之差。”
对于妹妹的护短,锦绣心下也有些诧异,她张了张嘴却没再出声,心底埋下的那个秘密,又重了几分。
……
这时候,大厅里传出“砰”的一声开瓶响,雪白丰厚的泡沫从长长的瓶颈里冒出来,在男人们起劲儿地吆喝声中,织田亚夫做好了香槟塔,琥珀色的液体,浮动着可爱的小泡泡,被传到每个人的手中。
“听说这可是从法国原产地空运来的,啧啧啧,真是太大手笔了。”
“这味道真特别,跟洋酒店的不太一样啊!”
“小子,你懂什么,洋酒店里的那些所谓的洋酒,好多都是渗了水的,当然不一样。知道这一杯要多少国民新币么?”
“多少啊?”
“这个数儿!”
东堂雅矢坚起三根手指头,吓得一圈儿小伙儿姑娘们都惊得低叫成片。
“三块国民新币,骗人的吧?”
东堂雅矢神秘兮兮地摇手指,“错了,是三十块,不是三块。”
叫声爆棚。
一杯酒竟然要吃掉一家四口三个月的生活费,能不咋舌嘛!
惹下祸事的男人优雅一笑,举着酒杯穿梭全场,很快来到了织田亚夫身边报告自己的胜利战果,却被好友狠刮了一通,下令今晚敬的酒都由他一人包了,谁教他来晚一步,没能拦住姜恺之,坏了好友的订婚宴。
虽然这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