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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顿了顿,微笑道,“民女生性随意惯了,不管是山间野林,还是华宫繁院,都想住一住。民女常想自己的后半辈子会是住在山间野林自由自在呢?或是乖乖呆在华宫繁院享受锦衣玉食?民女可能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最后竟是选择困在金丝笼里一辈子。陛下,你说,好笑不好笑?”
纪双双笑吟吟地看着万泓,换来的却是他冷冰冰地一瞥。
他说,“双双,你这性子在宫中很难生存。”他开始为她担心。
“是吗?”她嘲问,“那陛下会因此取消册封吗?”
“当然不会。”他的眉心凝了起来,“双双,朕告诉你,在宫中,朕就是天,朕会保护你的。”
她不语,她很宁静。
但是,素白的手紧握成拳,说明她的心中并不平静,正在波澜起伏。
她正在竭力控制自己想要挣脱万泓的怀抱的举动。
她得习惯,不是薛枫的,另一个男人的拥抱。
她必须习惯。
他又说话了,说了什么,她听得模模糊糊。
他问她,“耿诺与杜予纬是朕心中的两根刺,拔了痛,不拔难受。对于权力,只要是人,都对它充满了异常的渴望,在人的心底深处,都想要更高的地位,远远超越自身现在所拥有的更高的统治地位,虎西王如此,温洛锋如此,朕见过的许许多多的人,一提到权力,就开始被诱惑,看不清楚事情的真相,世人皆是如此。人的本性若是如此,你说朕应该怎么做才能抑制这种状况?”
冰河好像裂开了一道缝,纪双双的眸光不禁微微振动,“民女无权干政。”
对人说实话,真诚以待对一个皇帝来说实在是很艰难的,只有对纪双双,他从不隐瞒掩饰,“耿诺与杜予纬都是自负之人,尤其是耿诺,可谓谁都入不了他的眼,就连朕——”每一个字都是从牙根慢慢吐出,“他也是敷衍地应对,从来没有真正把朕看在眼里。”
他的视线不曾从她的身上移开半分,思绪却是百转千回,“双双,一旦你入宫,朕会保护你,但是,你也必须学会自己保护自己!千万记住,不要把自己的全部摊在人前,因为你不知道谁会在背后利用你的优势或弱势达成自己的目的,保留自己的一部分,有一天,你保留的这一部分就有可能救你一命。”
纪双双的身体像是被冻住一般,“陛下不希望看到耿诺与杜予纬再继续掌朝?”
万泓淡笑,“同时除去两位顶擎柱恐怕是不行的,于我朝只有害而无一益。但是,除去其中一位却已是必要。{奇}耿诺得意太久了,{书}朕也安逸太久了,{网}如今温洛锋叛变,耶律媚容生死未卜,耿诺又执意要保温洛锋使得局势能够有所改变,有什么不好吗?而且,朕,非常不喜欢有人明目张胆地摆弄朕!”
“双双,你等着看吧!朕纳你为妃之日定会送你一份大礼,无论是耿诺还是杜予纬,谁也不会是最后的赢家!”俊美沉郁的脸孔有些兴奋又有些残忍地说,“因为,只有朕,才是那个可以左右战局的人,也是那个可以改变战局的人!”
纪双双身如僵石,沉默不语。
她捏得死紧的手指非常缓慢地松开,好像有什么本来是握在掌心的东西已经从她的掌心,无声无息地飞走了……
耿诺娶亲,一瞬便发生了许多事,朝野上下人心浮动。
群臣也发现了一个新的变化,更不知这个新的变化是一个好的变化或是一个坏的变化。
那就是万泓与耿诺之间,似乎有了些冲突。
以前都是耿诺和杜予纬说什么,争论什么,万泓总是处于被动,只会照着最后的决议执行。
现在,万泓开始主动地,不时地提出一些反对意见,最明显的便是耿诺上禀的折子,二十件里竟然有十件会被万泓否决。
往来奔波于京城与江南之间,耿诺回府,自是显得疲乏。
他之所以在江南,除了耶律媚容,没别的原因。
他必须尽快找到耶律媚容,将她平安送回大漠,免去一场无谓的浩劫。
万泓已经下了通牒,十日之内必须寻回耶律媚容。
万泓变了。
他一手培养出来的皇上已经不再是需要他保护的小鹰,也不再受他掌控。
这个改变其实是有迹可循的,只是,近年来,他几乎把所有的重心都放在了温思璇身上,故而有意无意地忽略了。
好在,温思璇不再逼他。
他知道,她还是在乎他的。
那日,温洛锋被押解回京,接受审判,处以极刑是轻,诛九族是重。
轻或重,全在万泓。
可温思璇还是不可理喻地逼他,甚至自残。
他终于忍无可忍地吼她,“温思璇,我是神吗?!我是圣皇吗?!谅我有再大的本事,我能逆天吗?!温思璇,可不可以请你公平点?!好啊,我不想替你收尸,既然你这么想替我收尸,我还有什么话好说?!”
她不闹了,她安静了。
他转身就走。
她抱住了他,直说抱歉。
他投降,对她,他总在投降。
他向她保证,他一定会尽力,但对结果,这一次,他真的没有把握。
坐在靠桌的雕花镂刻檀木椅上,耿诺用手指轻轻地揉弄眉心,舒缓压力。
桌上,还有一杯只喝了半盏的浓茶。
轻轻端起,耿诺将它放在唇边,茶液缓缓进入口中,倾入胃中,提神,养神。
好一阵后,他起身,因为,还有很多麻烦事等着他解决。
他虽然想逃避,他虽然想脑袋干脆爆炸掉算了……可,问题还是在那里,还是得解决。
首先,他得找两个混蛋!
自耶律媚容被掳,失踪,已有数十日之久。
这么长的日子,薛枫流连青楼,左拥右抱,快活得很。
几经尝试,无法将薛枫拉离温柔乡,耿诺放弃,想要拂袖离去,打算任薛枫快活,任他醉死在温柔乡。
可,离去前,那醉中带笑的自嘲话语却分明地传入耳中,“纪双双,真厉害,一步登天了,来,恭喜你,再喝一杯……这么大的喜事……应该喝……”
耿诺的脚步微滞,复,回头深深地望着薛枫。
薛枫颤抖着让酒杯贴着唇沿,一饮再饮,酒顺喉而过,割过五脏六腑,感到痛,眼神也跟着醺醺然。
他知道,自己醉了,终于醉了。
他闭着眼抓住歌妓的手腕,牢牢地。
歌妓被他的力道拉扯,脚下一个不稳顺势坐在他身旁的椅子上。
他靠入歌妓的怀中,寻求慰藉,沉沉的脑袋枕在歌妓的双膝,发昏地低喃诉说。
失了心,谁都一样。
耿诺往薛枫的方向走,小心翼翼地扶起他,一步步走出烟花之地。
掌灯时分,薛枫已经安稳睡去。
耿诺这才放心离开。
解决一个,另一个——
赫凡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数十日足不出户,滴水未尽。
他命令自己不准想何沁舞,不准想与她有关的任何事!
他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踱来踱去,把摆放在窗边的无辜花卉拔得乱七八糟!
他把自己也搞得九乱十乏,何沁舞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还是在他脑海里飞来又飞去!
他要疯了!
他发现,他快疯了!
可笑的是,他是医圣,他是鬼煞,他是赫凡,可他竟然冶不好自己的失心疯。
当初殷桃的离去也没有给他带来这么大的冲击,那时,他有懊悔,他有悔恨,他有不甘,他有痛苦,但……没有心碎。
“凡。”耿诺走进来,“静心,静够了吧?”
耿诺见着赫凡不修边幅的样子,吃了一惊。
这就是他说要静一静的成果?
赫凡不理人,契而不舍地拔着已经光秃秃的花卉。
耿诺好奇的目光定在他脸上,“你这样是为谁?为耶律媚容还是为何沁舞?”丝毫不拐弯抹角。
半晌,赫凡停下作孽的手指,问,“你有什么事?”
“我有什么事?”耿诺的笑有点干涩,“你说我有什么事?”
“我要走了。”赫凡拿出免死金牌,丢到耿诺手里,“拿这个给那个皇上,我不跟耶律媚容成亲。”
耿诺将手中的免死金牌看了又看,“你哪来的?!”
“我回青冥谷了,再见。”做了决定,说走就走。
耿诺怎么能让他如愿?
耿诺挡在赫凡身前,他的声音像是从冰海流荡出来,“你把我的花捏死,这样就想走?”哪有这么容易?!
不是随口说说,有刻意,有预计,自然引得赫凡反感,“把我拖下水这么深了,还想看我越陷越深?是不是要我溺毙了,你才开心?!”
耿诺俊魅一笑,“我不怕你溺毙,没人比你更会自救!”
“混帐!”
赫凡出手,他大吼大叫,打算把所有的怒气都撒在耿诺身上。
耿诺也不甘示弱地回击,他也不比任何人好过,他甚至烦愁百倍千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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