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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喜虫儿-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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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少文一伙骤然间忙了,除去白天到明地卖艺,晚上也时不时要到大宅门去赶场。有了生意就意味着有了钱财,哪一个不盼着自己的腰包一天比一天鼓起来? 
  这一日,王寡妇斜街的一个粮商为子庆生办堂会,凭着财大气粗,舍得花钱,邀请的均是京城杂耍界赫赫有名的角儿:唱联珠快书的奎松斋、唱木板大鼓的胡金堂、唱单弦牌子曲的随缘乐、变戏法的快手刘、耍飞叉的姜秀一个不落,即连这几年很少出门、以一部《龙图公案》闻名遐迩、年逾古稀的石玉昆也到了。 
  这种场合自然少不了相声。上半场,阿彦涛与徒弟沈竹善说了一段大贯口的《菜单子》。好个阿二,称得上一张好嘴,竟把那满汉全席将近三百个菜名,涉及蒸的、烧的、熘的、炒的、炸的、烩的、汆的、煮的、炖的、烀的、酱的、卤的、焖的、炝的、拌的、酿的,遑论山珍,更及海味,长气不出、语句不断,如水银泻地、珠走玉盘,铿铿锵锵一一道出来!吃过见过的,没吃过没见过的,谁又能不服这学问、这见识、这劲道、这功夫? 
  下半场安排了朱少文、沈春和、六五子的一段群活《四字联音》。朱少文因着“穷不怕”的盛名,甫一登场,便赢得了一片掌声。 
  沈春和:这一回换咱们三个人上来,说一段四字联音。 
  朱少文:什么叫四字联音啊? 
  沈春和:就是一人说四句话,末了一句要四个同音字,联起来还要成一件事。 
  六五子:这容易。容易是容易,可得你先说。 
  沈春和:为什么? 
  六五子:因为你干巴,经烧。 
  沈春和:你这儿买柴禾呢?行,我先说。说是:檐前一燕,檐下生炭,炭着生烟,烟腌燕眼。 
  朱少文:有点儿意思。这是怎么个事儿? 
  沈春和:这是说有一户人家,房檐那儿有个燕儿窝,房檐下边生了一盆炭火,炭着了一冒烟,烟往上冲腌了燕子的眼了。 
  朱少文:好,下边听我的。说是:一领细席,席上有泥,溪边去洗,溪洗细席。 
  六五子:听明白了。不就洗个席嘛,干吗非上西边啊,他不会上东边洗去? 
  朱少文:不是东西的西,是小溪流水的溪,小河沟。 
  六五子:噢。下面该我了?行,听着:二董同铺,横搭一褥,西董翻身,东董冻洞。 
  沈春和: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啊! 
  六五子:别忙,你听我解释呀,说的是有倆姓董的在一个床铺上睡觉,没被卧,怎么办呢?得,就横着合搭了一条褥子。半夜,西边这姓董的一翻身,把褥子全裹过去了,东边这姓董的晾着了,大冬天的就冻了肚子了。 
  朱少文:哎,这不对,应该是东董冻肚,你说的可是东董冻洞。 
  六五子:是啊,东董冻肚四字不同音呀,肚子是肚子,可他这肚子……他肚子上有个洞啊…… 
  朱少文:肚子上有洞? 
  六五子:你怎么这么笨呢,肚脐眼儿呀! 
  沈春和:嘿!好么,他倒真能凑合! 
  爆笑中,三个人下了场。朱少文被管家领到把角处席面桌的一个空位上,望着桌上的美酒佳肴,他忍不住现出一丝苦笑,不由吟出了两句联语:“白日与达官贵人厅堂共饮,夜晚和花子乞丐庙台同眠。”他记不起这究竟是谁写下的,但确实是堂会艺人的真实写照,此情此景令他感到了一种无奈与辛酸。 
  “久违了,少文兄,在下给您道辛苦了!”同桌对面的一个人向他举起了酒杯。 
  朱少文正欲回应,细一打量,方看清此人竟是逼死自己妹妹慧兰的烟馆掌柜的魏老四,虽说几年未曾与之谋面,但那邪狎的相貌早就刻在了他的脑子里。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他未曾开口,心里先就骂了一句“王八蛋”,随之攥紧了双拳。“确实少见,想不到今儿在这儿碰上你了,真可谓冤家路窄。” 
  “不是路窄,是朱兄你量窄了。俗话说,抬手不打笑脸人,先前令妹那档子事确属魏某的过错,思来想去愧悔难当,今日在下当面给您赔礼了,还望朱兄海涵。”魏老四嘿嘿笑道。 
  “说得好轻巧!一句海涵能抵一条人命吗?”朱少文面色铁青,贴在大腿一侧的拳头在不住颤抖。 
  “要不这么着,”魏四仍一副嬉皮笑脸,“改日魏某备一桌酒席,请您到寒舍一叙,我再行谢罪如何?”   
  欢喜虫儿第三十章(2)   
  “快把你这套收起来吧,你那儿也是正经人去的地方?知道不,你那儿是毒窟!” 
  “您又说错了,不是毒窟,是仙窟,是让人成仙得道的地方。不信是吗?不妨哪天去试一试,管保让您乐而忘返。” 
  朱少文不想再与他攀扯下去,起身欲走,不料却被魏四牵住了手。“别忙嘛,跟你说个事儿,知道这会儿谁正在我那儿喷云吐雾、乐不思蜀吗?我可是善待了他的,看在你的面上,从没跟他多要过钱。” 
  “谁?”朱少文疑惑地拧起了双眉。 
  “你的盟兄,颜朝相颜大爷。你不相信?要不要跟我去亲眼瞧一瞧?这儿离石头胡同我的铺子不远……”魏老四一副心怀叵测的表情。 
  朱少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使劲摇了摇脑袋,“你说谁?是——” 
  “我再说一遍,您的把兄弟,天桥说相声的粉子颜。”魏四脸上所有的皱纹都带着幸灾乐祸,“您息怒,实话跟您说,决不是我引的他,而是他自己找上门的。” 
  朱少文明白了,这家伙此前所有的话都是为这一句做的铺垫,目的就是为了把这足以令自己气疯的消息当面说出来。他早就对颜朝相的行止有了怀疑,天桥的买卖总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平日里也总是神龙见尾不见首,偶尔撞上一面却像是霜打了的茄子蔫头耷拉脑,原本今日也约了他一档单口,却迟迟未到,原来是……想至此,他怒不可遏地一步冲到了魏四的跟前,劈手抓住了他的辫子扯着便走。 
  魏四半推半就嘻嘻哈哈笑着,他等的就是这个,他盼的就是能在自家的烟馆里看一场比相声还要火爆的闹剧。 
  此刻,忽见徒弟六五子从大门口急匆匆跑进来。 
  朱少文心头一紧,问了一句:“又怎么了?” 
  “怎么都没怎么,”六五子答道:“门外头有两个人非要见您,我怎么拦都拦不住。” 
  说话间,果然看到有两个汉子靠上来,先自一腿弯曲一臂落地周周全全行了礼,“朱大哥,实在不好意思,我们这没出息的哥儿俩又求您来了……”原来是两庙撂地的王麻子、仓儿。 
  “这是干吗?咱谁跟谁,何用一个求字,有事直说就是,少文敢不相帮。”朱少文松开了魏四,把二人搀起来。 
  “有您这话,我们就踏实了。”王麻子眼泪汪汪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直说吧,现而今请堂会都要找几个说相声的,寻个哏凑个笑显得热闹,可不知为什么,愣是没人找我们,您说,谁不愿多挣几两银子呢……” 
  仓儿说道:“光靠撂地实在是挣不出一家老小的吃喝,您能不能也……” 
  朱少文听懂了,这二人是向他找活儿来了,遂说道:“你们清楚,我不是吃独食的人,现下请堂会的的确不少,可人家一听先前您二位……” 
  王麻子急忙解释道:“先前那些个臭活我们早就不说了,一从大狱出来就改了口。当着一些个小男大女的面,说那脏的、臭的,即使人家不骂,自己个儿也觉得脸红不是?头些日子我们也琢磨了几段新活,要不,我们哥儿俩在这儿给您过一过?” 
  “不用,”朱少文把他俩拦住了,“既然这样,我也不说什么了。这么着吧,哪天我去你那地上转转,活儿好就不愁买卖,如过成,再赶上有堂会邀人,我一准想着二位。” 
  “成,成,我们哥儿俩可就专心候着您了。”王麻子、仓儿愁眉改作了笑脸,一迭声地道谢而去。 
  朱少文扭过脸再寻魏四,哪里还有踪影?想到盟兄颜朝相,心中又冒了火,于是招呼六五子道:“跟我走,上趟石头胡同!” 
  哪知,待他们来到“福寿堂”魏家烟馆,才知道颜朝相已经在这里吸罢三个烟泡,过足瘾走了…… 
  一早起来,叶儿就发现丈夫坐在外屋暗自叹息,她想不明白,这一阵生意多了,进项大了,不知为什么他反倒无情无绪、郁郁寡欢起来。见唱儿还在睡着,她赶紧捅开炉子,把头天熬好的小米粥搁在火上熘了,随后又煎了一个荷包蛋,连同炉盘上烤好的窝头片并一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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