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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甭。”张太打断了她的话,他是知道什么钱该花什么钱不该花的,今儿这结局满好!
大姑将六五子送到门外,回头偷看一眼,见张太已然躺到床上,遂抻抻六五子的衣角,贴近他的耳朵小声叮嘱道:“得了空一个人上这儿来,姐等你,放心,用不着你花钱……”
距“赏春楼”数十步之遥的一个地方,便是魏四开的“福寿堂”。
颜朝相摸着黑从家里溜了出来。他怕人,怕盟弟朱少文知道了说他没起子 ,祜恶不改,发誓如同放屁,一怒之下与他彻底绝了交;他也怕街坊邻居看见瞧他不起,背地议论他不务正业不学好,当面对他翻白眼甩脸子;他更怕有那好事之徒,把自己这宗嗜好传递给远在沧州的闺女、女婿,一旦如此,从今往后他便什么指靠也没有了。
原本,他只打算出来遛一遛,吃罢饭消化消化食,可不知怎么,两条腿就彷佛让人用绳儿牵着似的,不知不觉便走进了石头胡同。来到“福寿堂”门口时,他还是犹豫了一下,下意识地朝四外张望了张望,无意之中隐隐绰绰看见有个人从“赏春楼”走出来,那身量、那步态竟极像是朱少文的徒弟六五子,不由心中忖道:大黑夜的,这小子跑到这儿来干什么?妓院里又有什么能让一个半大孩子干的勾当?
他思虑着迈进了烟馆的大门,正待呼唤伙计,却见魏老四一掀门帘从柜房里笑呵呵走出来。
“颜大爷,恕个罪说,咱哥儿俩可有些日子没见着了,您一向可好?”魏四的脸上带着十足的热情。
颜朝相尴尬地笑笑,“瞧您说的,接长补短我总上您这儿来,只是没碰上您魏掌柜的就是了。”
“归齐还是怨我了不是?您忙我也忙,只不过您忙的是正经事,我纯粹是瞎忙。”
“可别这么说,你我彼此彼此。”
“我可没法和您比,您颜大爷是什么人?大书法家颜真卿四十五代孙,朝廷重臣张大人的老丈人!上这儿来的有几个能有您这身份?您说我说的是不是?”
“魏掌柜此话言重了,小婿不过一个四品小吏,哪里算得上什么重臣。”
“这话不对,重不重的可不完全在品级,贵婿所在的沧州是什么地方?那是国家军事要地。城守尉又是什么角色?那也是一言九鼎、一呼百诺。我没说错吧?”
这一番话,确实让颜朝相感到了受用,脸上不由挂上了得意之色。
魏四边说边引领他顺着回廊往里走。忽然,有个壮汉从屋里一步跨出来,怒冲冲拦住了他俩的去路。
“魏老四,大爷我躺在这屋里快一个时辰了,梦都做了好几个,到这会儿,怎么他妈连个人影都见不着?我问你,你开的这叫什么鸡巴店,用的什么鸡巴伙计?莫非说怕大爷我腰里没有银子不成?”
眼前这主儿四十上下年纪,矮墩墩身材,黑紫的脸膛上布满了横肉,一条又亮又粗的辫子盘在头顶,瞪了一对圆眼骂不停口。
魏四一瞬间仿佛矮了半截,一面赔礼说好话,一面高声把伙计喊了过来,先给了一个嘴巴,接着上去照着跨骨又是一脚,“不是人揍的东西!没看见刘四爷在这儿吗?谁借了你胆子,竟他娘敢慢待他老人家?小心让刘四爷一刀削了你的脑袋当夜壶使!”
伙计一边揉着腮一边辩解道:“他是自己个儿进来的,屋里一直黑着灯,又没喊人,我以为……就……”
“哪儿那么多话,还不他妈赶紧伺候着!”魏四二次起脚,见伙计一闪身躲了,找补道:“记好了,上头等的云土,刘爷就偏爱这一口!”他亲自掀开帘子,把那壮汉让进屋内,这才举着灯和颜朝相进了隔壁的房间。
“方才那位是——”颜朝相就炕沿坐了,朝着板壁的那一面努了下嘴。
“提起此人可是大大的有名啊!”魏四先卖了个关子,随后便挑起了拇指,“‘小刀儿刘’,刘四爷,受过皇封,六品顶戴,听说过没有?”
欢喜虫儿第三十章(11)
颜朝相摇了摇头。
“刀儿匠!几代家传的行当手艺,刀子快,手头麻利,这会知道了吧?”魏四解释道。
颜朝相还是摇头。
“嗐,您怎么这么……跟您直说了吧,他就是专管着给那些想进宫当太监的人净身的。净身,您总该懂吧?就是用刀子把男人的那玩意儿……”
这回颜朝相总算点了头,他终于听明白了,并立时找到了造成那人一脸横肉的佐证。
他朝四周打量一番,觉出这间屋子比照平日他歇过的地方有着很大的区别,地上铺的彩色釉面瓷砖,墙上贴的锦缎的花纹壁布,炕上铺着厚厚的波斯毛毯,尤其那一套烟具更是个别另样、与众不同:高妆楼式景泰蓝镂铜十件头的烟灯,玛瑙嘴子、南玉葫芦、沉香杆子的烟枪,紫檀木的盘子里摆着粗大的镶了银的象牙烟缸、扁圆的犀牛角烟盒,及一应俱全亮闪闪的扦子、挖刀、小剪。
他一下慌起来,向着魏四问道:“掌柜的,您这是……”
“咱哥儿俩好不容易见一回,今儿个我要好好让您过一把瘾。”魏四呵呵笑着,“不瞒您说,这是鄙处唯一的高间,除了达官显宦,不是谁想待就能待得了的。您上眼,这烟具一码是从宫里弄出来的,太古灯、寿州斗、张胖儿扦子,全都是在讲上论的,若非王公贵胄,不是谁想使就能使得了的。”他一面说,一面将烟盘里的扦子取了过来,先是对头弯成了个圆圈,随后一撒手,那扦子便又恢复成了笔直的原样。
在颜朝相的记忆中似乎有这么一耳朵,张胖儿乃是道光朝的一个铁匠,他制作的烟扦子堪称一绝,无论在灯头上烧多久都不会变软,据说,用他这种扦子烧出的烟泡,既柔软又有筋骨。然而他也只是听说,却从未见过、使过。
“您还是给我换间屋吧。”颜朝相请求道:“我命薄,实在承受不起。再者说,也没必要为这些讲究多花好多钱。”
“说这话我就不信了,您颜大爷还在乎这点钱?您还能缺了银子?我问问您,知府几品?贵婿又几品?”
“知府从四品,小婿四品。”这种事儿颜朝相最清楚。
“这不结了?‘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句话您不会不知道吧?知府比着城守尉还差着半级,您这银子还能……”
“成了,成了,我就待这儿还不行吗?”颜朝相连着打了几个哈欠,只盼着对方快点离开,“魏掌柜,你忙你的去吧,这套活儿我熟,不用人伺候。”他下了逐客令。
三口烟下肚,他感觉周身上下每一个关节都松泛了,遂如同一只抻线纸偶,平摊在铺着毛毯的炕上。此时,他才有了本应属于他的精气神,耳朵与眼睛也灵敏起来。他听到隔壁的“小刀儿刘”在连续地大声咳嗽,像敲着一口破锅,接着又听见他端起茶碗大口地喝水,发出一阵咕噜咕噜的响声。
不久,像是有人从外面走了进来,且好像走得很急,连呼哧带喘。果然,就听一个人开言道:“刘四爷,您老人家可真让我一通好找,跑得鞋都快开了绽,想不到您在这儿舒坦……”
颜朝相觉得,说话人的声音听上去似乎有些耳熟。
“怎么着,找我有事儿啊?”“小刀儿刘”的粗声大嗓透着一股傲慢。
“可不,我先去了您府上,没有,又去了您那铺子,还是没有……主子催呢,跟我瞪了好几回眼,急等着用呢……”说话的人嘴有点跑风。
“我说,这阵子你打我那儿淘换了足有五六副了吧?你应该清楚,那东西可不是树上结的果,摘一茬又长一茬,那玩意儿一旦摘了,可就再也长不出来了。再者说,这都是偷偷摸摸的行为,要是漏了风,让本主儿知道了,非跟你我玩命不可!知道不,那是他们这种人的命根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我懂,我懂。我老王也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还望四爷您成全。”
“能帮你我自然会帮,不过,老价码不成了。你要的也忒苛刻,大了不成,小了也不成,哪儿就有那么合适的岁数的?现而今,再分有一口菜粥喝,谁又舍得把亲生儿子往宫里送?”
“钱好说,听您的。这是一张五百两的银票,您老人家先拿着。四爷,您看——”
“明儿头午,去地安门方砖胡同家里找我,到时候看吧。”
颜朝相已然听明白,直觉得头皮发紧、脊梁骨一阵阵发麻。一时,他莫名地产生了好奇心,一心想弄清楚急火火赶到这儿进行这伤天害理的肮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