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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他家也算是幸运,同样被卖的姐妹不少是每天棒打绳捆,日子连猪狗也不如。”牛青听到这里,心里有些发酸,“如果贾公能多体谅你的处境就好了。”他叹道。贾秀姑摇头:“我爹没错,错的是我。如果我不是任性逃婚就不会被卖,也就不会让贾家失去信义,更不会让我爹因此气出病来,最后被气死。仔细想想,倒是因我的错连累了许多人。”
“你千万不要这么想,这是命,谁也怪不了。”牛青连忙相劝。“若一个命字便能打发一切,那么这世上便无责任可言了。”秀姑虽脸上带笑,但那笑却比哭还难受,“我做错了我便受罚,这才算是命吧。”牛青知道劝也没用,只好陪着叹了两口气。
天已经擦黑,二人走下山来,只见淡紫的天际有早出的星辰闪亮,耳边不时听见有归鸟啼叫着直扑林间。不多时走到相遇的路口,两人一往东一往西,已是分手之时,不觉都有些恋恋不舍。临了,牛青忽然道:“秀秀,有件事这些年来我一直想问你。如果你不想回答就算了,但我今天不问,以后不知道还见不见得着你的面。”“什么事?”“那时候你为什么要逃婚呢?”
贾秀姑听这问题楞了一楞,好半天,她讷讷答道:“为什么?不为什么……我不想嫁给那个提亲的老秀才,他老得快入土了,就为这个。”牛青听了这回答,呆若木鸡,好半天回过神来,“原来……你是因为这个吗?”贾秀姑见他神色异样,问道:“怎么啦?”牛青回答:“原来你不知道老秀才是替我提亲的,我还以为你是因为不想嫁我才逃婚。”贾秀姑忽然间明白了当年的事——提亲的那天她受了来串门的吴婆挑唆,在窗边偷窥,她看到父亲满面笑意送出来的提亲人是老秀才,而吴婆则在一边很肯定的说她早就听说了老秀才准备娶她做填房的打算,并且同情地为她掬出一把一把辛酸的泪。现在想来,那不过是早已收了人贩子钱的吴婆一手扮的一场戏,而她竟轻信了吴婆的话,那样不加思考地就听了她的话立刻就逃了,结果直接被吴婆送到了人贩子手上。
一时间两人楞在当场,相顾无言,四下里风声阵阵,似在嘲笑这命运弄人,竟落得这令人哭笑不得的下场。
牛青问道:“秀秀,如果当年你知道是我在提亲,还会不会逃呢?”秀姑道:“逃也逃了,如今什么都经历过,再提这个还有什么用呢?”牛青敲敲额头,连道:“说得是,说得是!是我糊涂了。”两人苦笑相望对施一礼,就此回过身各走各的路。
走出一段,贾秀姑回头望,见牛青佝偻的背影在路那头越行越远,慢慢变得模糊,忽然有了一种这一别将无缘再见的预感。贾秀姑停下脚步,眺望四野。四下里寂静无声,碧草连天,她孤零零的站在这荒野里,头上是无月相伴的孤星,身边是无羁绊的凉风,这无一不使她感到一种落寞。
人活着当然是件好事,可是象这样活着倒底是好事还是坏事,贾秀姑却不清楚,不过她很清楚的是自己活得有点累了。为什么这一生中遇到的都是些个没结果的事呢?贾秀姑不明白。她想或许牛青说的是对的,这大概就是命吧!她这么想着,一边微微笑了起来:“唉,终是个有缘没份的呢!”
自怜自艾终究没有用,整理完了心情人还是得向前走。贾秀姑重新用头帕将头发包好,提了空篮向前走。与手下们约定见面的时间已经过了,然而道上却没见到他们的影子,这让贾秀姑很有些担心,如果一个没来的话倒还有得话说,可是三个都没来,那必然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贾秀姑将手伸到篮子里摸了摸,裹了粗布的短刀在篮底安静地躺着。她望了望路的尽头,思忖一阵,迈开步子向那边走去。这条路是通向小柳庄的,她知道她的三个手下必然是去了那里,因为年轻手下把媳妇们留在了小柳庄,她之所以带他们回来,也是让他们去和媳妇们见个面。贾秀姑不担心手下们被官家捉了走,小柳庄与贾秀姑的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几乎每家每户都有人在岛上。如果说贾秀姑他们是鱼,那么小柳庄就是鱼的水,水是永远不会背叛鱼的。
如果不是出了事,那么就是手下们有些得意忘形,乐不思蜀。贾秀姑皱起眉头,她不希望会是这个原因,如果放纵手下们忽视首领的命令,那么长久下去后果将不勘设想。虽然她自己完全可以独自回岛去,反正手下们在小柳庄总有办法找到船回岛,可是贾秀姑却不能这么做。她不能丢下他们,一起来就得一起回去,这是贾秀姑身为首领的责任,出了事,她得知道他们的下落,没出事,就是在热被窝里她也得把他们一个个揪回来。
贾秀姑在鼻子里哼了一声,走过小道,走过山坡,走向被林子围抱的小柳庄。
四周已经完全的暗下来,走在林子里黑漆漆的,贾秀姑弯下腰拾起一根枯枝,准备把它点燃当作火把。一阵风吹来,她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警觉地直起腰,抽出短刀,扔掉手中的空篮。
风中传来血的味道,她听见隐隐的叫喊,她循着声音的方向向前走了一段路,忽然看到了点点的火光,火光在树林中向前疾奔,似有人在追着什么。
贾秀姑一把扯下了套在短刀上的粗布。果然出事了,她的心沉了下去,她清楚地认识到火光与血味来自于小柳庄。
风中的血味越来越浓,人影幢幢向这边奔来。贾秀姑略一思忖,将空篮与粗布套塞到树根枝杈之间,然后手撑树干,提气跃上枝头,刚刚躲入树影,见火光闪动,一行人直往这边过来。
最先奔到树下的是一对夫妻,看装扮是小柳庄的村民,他们跌跌撞撞,一路没命地逃过来,头发被树枝勾得蓬松零乱。女人脚下的鞋掉了一只,被男人用双手拖着,几乎累得透不过气来。“相公,你自己逃吧!”女人小声地哭,终于跟不上男人的脚步,被拖得摔在地上。“我一个人逃了有什么用?”男人也急得快哭出来,把女人死命地往上扯,但女人实在是跑不动,便掰他的手:“相公,你跑吧,他们都死了,我们总得有个人活下来吧?”她使劲地掰,男人就是不放手,两个人都哭,都跑不动了。
只是一瞬间的事,他们身后突然冒出了三个持着火把和倭刀的人,贾秀姑看得很清楚,追赶者穿的衣服上都有大片的红色,她肯定那是人血,因为在这三个人腰间,多多少少都结挂着圆形的东西,那是用头发做绳拴在腰带上的人头。追赶者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说,劈头盖脑向树下的被追赶者砍下去,女人尖叫起来,男人把女人遮在身下,手抱头,等着刀下来。
贾秀姑跳下树,借着跳下来的力劈开了冲在最前面的那个刽子手的脑袋,那人只是注意着面前的夫妇,所以很容易就得了手。跟上的两个人向后急退几步,持刀防在面前。贾秀姑没说话,在刽子手的尸身上擦净了刀,她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从追赶者倭人的穿束已经猜到今天遇到的是什么,除了川上淳的屠村,她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来解释眼前的一切。官兵不是今天去攻川上淳的岛了吗?怎么还会有这样的事发生?难道官兵与川上淳恰好错过,而她又恰好遇上了川上淳的人?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只能说是天意。
贾秀姑看了一眼被劈死的刽子手腰间,确认自己在树上猜得没错,刽子手腰间挂的两个人头一个是她手下的,是最年轻那个手下的人头,虽然被血污了脸,但她怎么也认得出。旁边的人头头发长长的,应该是他的媳妇,秀姑曾见过这个小媳妇,虽是农家女儿,但白白净净,收拾得很是整齐麻利。秀姑叹了口气,轻轻合上手下圆睁的眼睛。
贾秀姑左手提起死去刽子手的倭刀,刀重,不合手,不过眼前的敌手有两个,两把刀对付两个人,一人一刀很合适。刽子手冲过来,他们也是不喜欢多话的人,大概在他们看来与死人多说话没什么意思。秀姑抢前一步,双刀旋出。
树下的男人和女人看到救他们的妇人象风一样从两个倭人中间扫过去,两把刀在月光下旋出冷冽的光弧,然后尚未来得及将刀劈下的两个倭人便倒下。妇人脸上溅了血,她理都不理,向男人走过来,在他面前掷下左手的倭刀。“拿着刀,快带她走!”她很威严地命令。男人不敢拿刀。“没用的东西,你还是不是男人?”她踢了他一脚,“是男人就拿刀拼命去!光知道用身体挡着有个屁用,命丢了什么都保不住!”
男人终于拿起刀,搀着女人跌跌撞撞地逃了,秀姑看着他们的背影,觉得自己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