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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大哥,我真的没脸见你……”苏秦移开了眼神。
池玉亭走过来,弯下腰,抓住苏秦的手腕举到他眼前示意他自己看,“玛拉沁被称为草原的鹰对吗?那是个强壮的汉子,你用这只纤细的手就杀了他?”没有任何生气的表示,他柔声问道。
苏秦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慌,随既又冷静下来。“是用这只手杀的,我趁他陷入雪坑时从背后杀了他。”
池玉亭不再坚持,甩开苏秦的手直起腰来。“三年前救你的时候,并没有想过你会如此不珍惜生命。”
苏秦低下头。
“你已经不再怕狼了吗?”池玉亭仍然望着他。
苏秦没有回答。
“已经忘记了它们的残忍吗?”池玉亭冷冷地问,他看到苏秦的肩膀在发抖。
“大概也忘了它们会怎样撕开人的喉咙,咬碎人的骨头,然后舔着带血的牙齿长嚎吧。”池玉亭仍然冷冰冰地说道。
“不,我记得。”苏秦抱着肩膀瑟瑟发着抖,头埋在膝中,“我不想被狼吃掉……”
(四)
池玉亭走出了帐篷,将军在外面等着,雪已落了他满身。
“苏秦说了什么吗?”将军问。
池玉亭摇摇头。
“一切都不可挽回了吗?”将军长叹了一口气。
“一直很胆小的人突然间这么执着去死,本身就是不正常的。”池玉亭望着远方的雪原,问道,“难道就没有其他的方式,一定要喂狼?”
“那是卡木尔最严厉的惩罚,为了保护这个边塞,卡木尔的族长已经失去了两个儿子,玛拉沁是他唯一的依靠,所以对于因通敌而杀掉玛拉沁的苏秦是决不会宽恕的。”
“告诉我方向,我去苏秦杀人的地方看看。”池玉亭突然说。
“我带你去。”将军示意人牵马来。
“不……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池玉亭拒绝了。
(五)
寂静的雪原,两个人静静地对视着。
胡衣的男子并没有想到面前这个汉人会突然悄没声地出现在眼前,他的手到腰间握住了刀。
“你来干什么?”池玉亭问。
胡衣男子楞了楞,面前这个人,可以说一口流利的胡语。
胡衣人没有说话,一脚跺在地上,积雪飞向池玉亭,而胡衣人的刀也夹杂在雪中劈了过去。
池玉亭没有退后,冰和雪击打在他的脸上,身上。他只是左手竖直地举起刀,右手将刀从鞘中稍稍抽出一段,然后,又插了回去。
“呛!”胡衣人的刀刃被夹住了,夹在池玉亭手中刀的刀把与刀鞘之间。然后,池玉亭提起了脚,狠狠地踢在了胡衣人的腹部,将他踢飞出去。
池玉亭拾起胡人脱手的刀,走过去,踩着胡人,将刀点在胡人的喉咙上,“说吧,来这里做什么?”
“废话!我们的人就要被你们杀了,当然是来祭奠他的。”胡人的眼中毫无惧色。
“你们的人?他叫什么名字?”池玉亭不动声色地问。胡人有一种感觉,这个人如果待会用刀割破他的喉咙,大概也会是这样一种不动声色的表情。
“就是杀掉玛拉沁的那个人。”胡人有些不寒而栗。
“我问名字。”池玉亭脸上没有表情。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胡人愤怒地反问。
池玉亭沉默了下来,似乎在考虑什么,后来,他忽然笑了。“原来是这样啊,”他舒了口气,“你知道玛拉沁却说不出杀掉他的那个人的名字,这不是很奇怪的事吗?”池玉亭弯下腰,将刀横搁在胡人的颈中,“也许,真正的通敌者是玛拉沁吧?”他冷冷地笑了起来。
胡人楞住了,随既哈哈大笑:“你很聪明,可是知道又有什么用呢?你以为我会帮助你们的人吗?”
“那由不得你。”池玉亭低下头来看胡人,“你是来祭奠玛拉沁的吧?你对我们这边的通敌者似乎有着不必要的感情。”
“笨蛋!玛拉沁从来都是我们的人,是我从小的朋友。你们把他当做英雄,但他的光荣是属于我们的!”胡人轻蔑地笑了起来,“对了,那个要被处死的人叫什么名字?”
“苏秦。”
“他也算是英雄。”突然,胡人猛地向上抬起头,将脖子送到了刀刃上,血飞溅了出来,溅到池玉亭的身上,也溅到了雪白的大地上。
“你……得不到……证明的……该死的……就会死……”胡人含糊的说道,带着微笑死去了。
(六)
将军带着一队士兵骑着马从雪原那头奔了过来。
池玉亭扔掉手中的刀,弯下腰,抓起一把雪,擦去脸上胡人的血。“你来这里干什么?”他头也不回的问。
“我不放心,这里曾有胡人出没。”将军跳下马走过来,“不过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如果通敌的是玛拉沁会怎样?”池玉亭伸手接过将军抛来的长巾,擦拭溅在斗篷上的血迹。
“你说……什么?”将军正站在他身边看士兵们搜查死尸。
“我问,如果通敌的是玛拉沁又会怎样?”池玉亭轻声重复他的问话,他放弃了擦拭,因为血已冻成冰。
“我们到一边去说。”将军拉了池玉亭一把,示意他跟着自己离开士兵们,池玉亭默默地服从了。
“有证据吗?”将军脸色阴沉的问。
“如果那个人不死的话,也许会有。”池玉亭望着正被士兵们就地掩埋的胡人,郁郁地回答。
“最好不是那样,如果是真的,我们一定会失去噶达木。”
“为什么?”
“因为他是卡木尔族长最重用的人啊,”将军仰天长叹,“不过这样一来,卡木尔在几次保疆战中所受的惨败就容易解释了。如果没记错,虽然是族长指挥的,但重要的谋臣却是玛拉沁。”
“你的意思是说,族长会因为信任玛拉沁的原因而失去地位?”池玉亭将手里沾了血的长巾递回去,将军毫不在意地将它收回怀中。
“那是肯定的事。要知道,卡木尔为了保护这片疆土而与胡人作战,并没有受到整个一族的支持,目前族内的争斗很激烈,稍稍有一点不慎,族长的地位就危险了。”
“有能力取代族长的那个人会做出不利的事吗?”池玉亭问。
将军抬起手,指着北方的地平线,“看,那边是胡人的地方,同时,也是与卡木尔人同宗同祖的后代的居住处。”他没有放下手,微微转过身指向了身后,“由此向南的很大一片地方,亦是与卡木尔人同祖的后代聚居区。不仅仅是噶达木,所有这些地方都有人希望和胡人在一起。”他放下手来,“噶达木是这中间的连接点,如果这里叛乱了,那么大明将会失去很大一块土地吧?”
池玉亭四顾雪原,雪原一片寂静。“这么说,如果不是现在的族长,大明可能会失去噶达木吗?”
“不是可能,是一定。”将军沉声说。
“原来是这样啊……”池玉亭拉起斗篷的帽子,雪小了,但风却更大。“你把这些也告诉了你的士兵们吗?苏秦也知道?”他问。
“没有,这些不需要教,留在这里的军人都知道。”将军裹紧了皮袭。
“在京里,从来没有听说北边是这样吃紧呢。”池玉亭顶着风向马走去。
“呵,那正是我们在这里坚持的原因。”将军与他并肩向部下们那边走,“那里的人只需要知道平安就够了。”
池玉亭停下脚步,“苏秦……也是因此而坚持吗?”
将军也站住了,“没有证据吧?”
池玉亭摇摇头。
“是吗……”将军低声道,“没发现这孩子已经长大了呢。”他弹弹胡子上的冰碴,继续向前走,“可是,如果他依然坚持认罪而又找不出其他证据证明他是无辜的话,是什么也不能改变的。”
(七)
“如果玛拉沁是奸细的真相被揭露,卡木尔族长一定会因为这个原因被赶下台。”池玉亭把斗篷抛到一边,走到苏秦面前坐下来,静静地说,“你竭力维护玛拉沁的名声,是因为害怕这个真相揭露后,卡木尔的族长将会被一个亲胡的人所代替对不对,苏秦?”
苏秦没有应声。
池玉亭接着问道:“如果噶达木脱离大明,不仅这里,往南的大片地方也一定会叛乱,你是这么猜想的,对不对?”
苏秦抬起了头,这次,他脸上挂着淡淡的笑。
“告诉我,你是怎么发现玛拉沁是奸细的?”池玉亭轻轻搓着冻僵的手。
“我什么也没发现。”苏秦低声回答。
“还是什么也不想告诉我吗?”
“不,是真的。”
“那么你为什么会到那个雪原去?”
“抓兔子。”苏秦调皮地笑了起来。
“抓……兔子?”池玉亭楞住了。
“好象是出来找食的兔子,我还以为这种天气里再也没有兔子了,没想到还有一只。”苏秦笑得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