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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他用口型这么说着,然后护着莲见到自己身后来,开始整理自己的衣服。
声音近了,莲见终于听清她在呼唤什么。
小羽。
她想起来了!这个声音是拜托她寻找名为小羽的少女的声音!
莲见神经陡然一紧,门嘭的一声被用力挥开,一个女子跌跌撞撞地走了进来。
那是个非常美丽而气质高雅的女性,长相和沉羽有几分神似,大概便是他的母亲,莲见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也不敢妄动。
那个女子用一种非常奇妙,漂浮一般的眼神扫了莲见一眼,就越过她,看向她旁边的沉羽。
沉羽扯了一下莲见的袖子,示意她不要动,莲见不动,那个女子就像没看到她一样,踩过她的衣袖,走到沉羽面前,慢慢俯身。
女子的乌黑青丝仿佛巨大蜘蛛吐出的丝线一般,从她羸弱双肩上披泻而下,她抚上了沉羽的脸,温柔而带着优雅的狂气:“阿羽?”
沉羽咧开一个微笑,温柔抬手,拂过女人面上略有纷乱的头发:“小羽。”
女人盯着他,脸孔上有一点疑惑的神采:“小羽?”
“是啊,我是小羽,娘。”
女子用一种微妙的眼神看着对他微笑的少年,双手从他脸庞上滑下,扼上他的颈子,侧头,瞳孔里疑惑的神采越来越重:“小羽?”
莲见几乎能听到女子指节因为太过用力而发出的声音,她不是没想过冲过去帮忙,却被沉羽一个眼神制止。
那双眼睛里明明白白写着,不需要她多管闲事。
她忽然想到,来到这座大宅的那天深夜,那个少年对他说,你若伤了鬼,我就杀了你。
那是沉羽的坚持,沉羽的骄傲。
莲见调整呼吸,看着那个被母亲扼住咽喉的少年。
沉羽脸上慢慢泛起一种带着灰败的苍白,但是他仍然笑着,似乎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更加骄傲,他对着女人温柔地微笑:“嗯,我是小羽,娘。”
那一瞬间,莲见忽然觉得心里某个角落有无法形容的柔软酸痛。
这便是沉羽的秘密。
她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女人忽然松开了手,像一个最好的母亲一样,对沉羽温言抚慰,和他说这次的衣服好看,要配什么样的钗环,又说他选的胭脂不对,应该更清雅一些,沉羽含笑一一应了,那种温驯的模样,看得莲见心里发疼。
女子又待了片刻,便如来时一般离开,沉羽就着被母亲扼住颈子的姿态滑躺在榻上,一双眼睛看着屋顶,脖子上五根指印已经开始慢慢转青,他却不在意,只是看着上方,唇角有一缕不明意味的微笑。
她局促地在他身边,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却茫然。
过了片刻,沉羽咳嗽了一声,慢慢用沙哑的声音说道:“她不承认自己生了个儿子,坚持认为自己生育的是一个正常的女儿……知道了吧,为什么我是沉家子嗣,却不住在京城。”
因为……一个发疯的母亲。
不承认自己曾经生育过儿子,每日每夜,在这偌大的宅邸里寻找着不存在的女儿,然后那个儿子为了母亲,就放弃自己大好前程,守在这深山老宅,一夜复一夜,留长头发,在眼角眉梢勾画停当,穿上女子的衣衫,然后在母亲扼住自己颈项的时候,微笑着对给予自己生命的人一个温柔的微笑。
心脏的某个地方蓦地疼痛起来,莲见无声地伸出手,指尖碰到了沉羽的指尖。
凉的。
她低头,看着那张有着奢华美貌的面孔,低声道:“……实在不行,就离开吧,男子哪里有在母亲旁边守一辈子的道理呢……”
“可是我的母亲只有我了。”沉羽说话的时候还是看着屋顶,没有一点语调起伏。过了片刻,他忽然转头,看向莲见,一笑:“你说,我和我的母亲为什么要到这样深山来?疗养的话,京城近郊有的是地方,对不对?”
莲见没有说话,只是手指轻轻搭上沉羽冰凉的指头。沉羽又笑着道:“因为这里靠近山贼,被杀很容易哟。”
听到这句,莲见猛地瞪大眼睛,她下意识地一把握住了沉羽的手。沉羽看了一眼她,忽然摇摇头:“不是你想的那样,阿谧没杀我的意思,他只是想杀了我的母亲而已。他和我并不是一个母亲生的,我娘是父亲的元妻,对他娘嫉妒得发狂,对他而言,疯掉的女人,还拖累着儿子,不如就让山贼杀掉算了。啊,他会这么想也是很正常的吧,只是他也没料到,山贼实在太没用了。”
确实没错。自己的家族,也会这样吧。
在以天下为目标征伐着的男人们眼里,妻子,儿女,母亲,凡是没用的都是障碍,都应被除去。
但是沉羽不这么认为。
于是她才会看到少年对抗着山贼,斩杀着一个又一个的生命。
莲见握紧了他的手,然后低低说:“你是不是七岁就到这里来的?”
沉羽哼笑,瞥了她一眼:“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说过,你第一次杀人是七岁。”听她这么说,沉羽又笑了一声,莲见感觉到自己的指头被轻轻回握。
然后,沉羽轻轻向前,这个有着奢华美貌的少年,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一般,靠在她的肩头:“但是到现在,也实在是极限了。阿谧亲自来了,要主持我的冠礼。我要是再不肯离开,娘就会真的被杀掉吧。”他声音里带着小小的落寞,“至少,我离开了,娘可以去京城近郊的地方休养……”
“我会和你一起去京都的。”
在他一句话没有说完的时候,莲见快速地说道。沉羽愣了一下,不再说话。
只是没有松开互相握着的指头。
这样一个夜晚发生的事情并没有逃开兰台令的眼线,几乎是同时,有侍女把沉夫人险些杀掉沉羽的消息递到了他手里。
无所谓地轻轻转着手里泥金的扇子,他转头望向天边:“那孩子也该到极限了……”这么说着,他喟叹一般轻轻吐出一口气,然后唤来侍从,吩咐了命令下去。侍从一愣,但是在抬头看到他温和笑容的一瞬,浑身一抖,立刻领命而下。
手里的扇子徐徐展开,沉谧思考着什么,失笑,手指微动,暗夜里只见流金一瞬,一声脆响,在扇子骤然合上的一瞬,官拜兰台令、沉家的庶出长子温柔笑道:“祈祷自己武艺过人吧,孩子们。要么,就祈祷自己运气足够好吧。”
沉谧外表看起来懒散风雅,实则雷厉风行,一旦沉羽和莲见都松了口,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就把两人打包停当丢上马车。
沉谧随即把沉夫人送到山里有神卫驻守的神庙里,然后便折返向了山中。
站在一个制高点上,向左是去京城的路,右边则是通向深山里山贼的老巢,沉谧骑在马上静静地看着,仿佛在等待什么,过了片刻,果然,从山贼的方向冲下来数十骑人马,向沉羽上京的方向而去——
好,等到了。
他昨天晚上派人密告山贼,说山里大宅的女眷今天要出门,果然,上钩了。
具备成熟男性优雅之感的嘴唇轻轻弯起,等山贼越过自己脚下,向沉羽的方向疾驰,他掉转马头,向山贼所在的深山奔袭而去——
这次入山本来就是两个目的,一是带走沉羽,二是灭掉这群奉山的山贼!
奉山地处要冲,直接拱护京畿,又是几块宁家重臣分封到的领地中间一块真空,这样重要的位置留着一群山贼等于自杀。
不如屠尽。
这伙山贼几乎是倾巢而出,沉谧毫不费力地就包围了山寨,然后,他下了一个命令。
他说,杀光。
这么说的时候,他笑意盈盈,道:“先把能杀的都杀了,然后放火。今天风向好,烧不了山。放火的时候守着些,火场里出来的活物全部斩首丢回去。”
副将迟疑:“妇女和孩子也要杀吗?”
“留着女人和长大的孩子向我们报仇吗?仇恨这东西,只要全部扼杀就不会再延续。”
安然坐在马上,展开手里泥金扇子遮蔽头上阳光的男子以缓慢而优雅的语调这样说着:“既然有胆子劫杀过往旅客,杀光一村人口,不分老幼地屠戮,那么,被同样地对待,这样的觉悟,他们应该早就有了。”
说完,他转头,看向身边的副将,轻轻一笑:“杀了,全部。”
莲见和沉羽几乎是同时发现异状的。
两人同坐一车,莲见本来就是不喜欢说话的人,沉羽却也反常地不说话,只是直勾勾盯着她。
莲见被他看得略略有些心浮气躁,正要开口,忽然神色一凛,几乎就在同时,沉羽也神色一怔,两人一起伸手拉开车帘的刹那,车队也缓慢停下。
远远地,从山上的方向有滚滚烟尘而来,只看了那个方向一眼,再看看自己身边薄弱得简直可怜的护卫,沉羽拧起眉毛,他把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