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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继续往前走?”
直到这时,莲见才恍然惊觉,前方有浓烈的鲜血的味道!
怎么回事?
莲见一惊,足尖点地,立刻飞掠而去,叫阿羽的少年却只哼笑了一声,慢悠悠地跟着晃了过去。
转过眼前山坳,莲见眼前是一个修罗地狱。
草叶间的鲜血已经半凝固了,呈现出深黑色,间中一两丝流动着的鲜红,给人一种大地的伤口正在化脓的奇妙感觉。
四周散乱着惨白色的躯体。女人的,少年的,手,脚,以及渗着鲜血望向天空的灰白色的头。全部都死了。
“呀呀,本来以为他们至少能逃掉一两个呢。”跟在她身后过来的少年吹了声口哨,轻佻地说。莲见一凝,转头看着靠在一棵大树上的阿羽。
少女眯起眼睛,看了他片刻:“你知道这些妇女和少年被劫掠了过来。”
肯定句。
“是啊,路过的时候看到了。”耸肩,摊手,阿羽唇角噙着若有若无的傲慢微笑,“结果全死了。本来以为至少能跑掉几个的呢。”
在说完这句话之后,他看到莲见向自己走了过来。
莲见脸上没什么表情,阿羽把手拢在袖子里,愉快地猜测她下一步的举动。
她之前会找到自己,也是因为担心独自行走而被山贼跟踪的女子的安危吧。
那么,这样的少女,面对自己丝毫没有怜悯心的言辞,她会抽自己一巴掌,还是干脆拔剑相向?哎呀,真是值得期待。
以一种微妙的扭曲心态等待少女的下一步行动,阿羽愉快地眯起了眼睛,却不料莲见看都没看他,便和他擦肩而过。
然后,少女温润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死者二十一人,现场当时一共有九名山贼。有米有酒和烧烤过的痕迹,这些妇女和少年,大概是山脚下的村子作为让山贼不再骚扰他们而送上的礼物吧?中间大概有五个山贼离开——”
他没有转身,也没有说话,莲见也没有转身,她只是慢慢矮下身子,伸手,轻轻把面前一个少女死不瞑目的双眼轻轻合上:“阿羽,你想救他们的,对吧?”
毕竟只是十五岁的少年,再怎么高超的武艺,也无法同时对付九个山贼。
但是又没有办法发现了这件事情而放下不管,只好自己扮作美丽的少女,引开一部分山贼。
这才是阿羽做的事。
少年长久缄默,有荒芜山风从两人之间呼啸而过。
莲见也没有说话,她只是闭目为惨死的少女祈祷,便拣起一旁的树枝,为她掘一个能安眠的所在。
“笨蛋。”良久,从她身后传来了少年这样压抑话语:“笨蛋,都是一群笨蛋,我已经引开了五个人,为什么不反抗呢?二十一对四,为什么不反抗呢?一样要被杀,至少要反抗,这样说不定还能活下去啊!”
说完最后一句,他猛地停住,再没有一点声音。
莲见没有给他任何反应。她很清楚,阿羽并不需要她的任何反应。她默默挖好一个坑,把少女掩埋起来。
天空无比蔚蓝美丽,仿佛随时都会有神微笑而下,解救世间万物的痛苦。
那些被杀的人,之前也一定祈祷过吧。
希望有谁能来救他们。
可是谁都没有来。
神没有来,她没有来,阿羽也没有来。
她起身,继续走向下一具尸体,和他擦身而过的刹那,极低地说了一句:“下次不要这么说话,会让人误会。”
“哼,能因为这样就误会我的话,那也是不配了解我的人。”阿羽沉默了片刻,答。
莲见就像是没有听到这句话,她又收敛了一个死者,然后也不回头地问身后的少年:“要来帮忙吗?”
阿羽一愣,随即一笑:“我说,野丫头,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吗?”
莲见没有说话,只是用手背擦了一下额头细汗,继续挖下一个坟墓。
于是,两人之间沉默下来。
风越来越大。
等莲见处理好这边的残肢,她转头,少年正蹲在地上,把一个小女孩的头颅安放在她的身体上,放入墓穴。
从莲见的角度看去,阿羽的动作温柔而认真,他理清了小女孩头发上的杂草和泥土,拿出一条丝帕,小心而柔和地擦去她脸上的鲜血,然后温柔地说了几句什么,轻轻地把旁边的泥土一点点撒上去。
仿佛是兄长在夜里给妹妹盖被子一样。
远处不知道奉山里哪个古庙传来了悠扬钟声,洪大悠远,仿佛在说,诸法空相,诸神慈悲。
掩埋了最后一具尸体,已是黄昏,名为阿羽的少年站在夕阳下,凝视远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然后转头,看着她,微笑着唤了一声:“莲见,走吧。”
那是阿羽第一次唤她的名字。
她觉得自己似乎轻轻笑了一下,并不是想笑,而只是本能地觉得这样笑一下,会安慰他,于是,以莲花为名的少女轻轻嗯了一声。
夕阳深入荫叶,孤坟绿草之间。
段之二 浓月
阿羽的家在奉山腹地,规制宏大,一看就是昔年帝国盛世的时候,世家贵族建来修养览胜的别院。
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是深夜,高墙深院,随时能看到一队装备精良的卫队举着火把巡逻而过,如此戒备森严,怪不得离山贼这样近,也安然无恙。
阿羽把她从侧门带入,进去之后,莲见才发现,偌大的院落被一道精致的雕花女墙隔绝成了两处,她被领入的这一半庭院较小,却也是院落几进,九曲回廊。
少年带她走进了最深的一进院子,阿羽脱了绣鞋,赤脚从长廊上踩了过去。莲见犹豫一下,最终还是没有脱下被鲜血浸透的布袜,也没进内室,只站在边上。
看看她脚上脏兮兮的布袜,阿羽露出了一个了然的神色,朝她扬扬下巴:“你就暂时住在这里吧,衣服什么的都在里面,尺寸应该差不多,看中哪件就穿,一会儿会有人送食物来给你。我叫人给你烧水洗个澡。”
莲见道谢,却还是站在门口,不愿进去。阿羽知道她在想什么,哼笑一声,念叨着“原来野丫头也还知道一点矜持”之类的话,却也没有立刻离去的意思,只有一搭没一搭和她聊天。
莲见分了一半心思和他闲聊,另外一半则飞快理着今天一整天的事儿。
她一开始就猜这少年身世不凡,此时一看这宅邸,只怕出身犹在她之上,那么,这整个事情可质疑的地方就太多了。
这样守卫森严的世族别院,阿羽可以自由带陌生人出入,他就算不是这宅邸的主子,也身份尊贵,于是,问题就来了。这样世族,在如此深山,又保护得如此森严,阿羽一定是个很重要的人。但是,这样乱的世道,如果是对家族很重要的人,为什么又会放到这么危险的山里?
从大方面看是这样,从小处看也是,比如整个宅院里所有人都对阿羽毕恭毕敬,但是看他进出随意,这次一身是血,又带了自己回来,侍从连问都不问,就像是他生死毫不重要,处处矛盾,让人摸不着头脑。
一念及此,她抬眼看去,少年哼笑:“安心住着吧,你不会半夜醒过来发现自己睡在荒郊野外,然后身边有个狐狸洞或者坟什么的。”说完这句,他像是洞察了莲见的心思一般,又说:“放心,我要是在山里杀人越货,犯不着摆这么大的排场,把你捡回来,只是因为我太无聊了而已,想找个年纪差不多又不至于太没意思的人陪陪我。”
怎么说呢?他确实是看上就非常寂寞的孩子。
莲见没有追问下去,她歪头想了一想,对阿羽说:“那可能你要失望了,我这个人可无趣了。”
这个不是自谦,而是旁的人对她的意见。
燕家的继承人,容貌秀丽,剑术高超,从容淡定,却从来不是一个有趣的人。
听到这句话,阿羽哈了一声,围着她绕了两圈,笑眯眯地逼近她,那双傲慢而美丽的眼睛忽然就离她很近。
然后,少年微笑,唇边的弧度模模糊糊,没了一贯的傲慢,反而有一点孩子气的任性可爱:“我一直认为,会说出自己无趣的人,才是真有趣。”
希望你到时候不要失望。她用眼神这么说。
阿羽笑吟吟地看着莲见:“我就住在你隔壁的院子,这个院子你可以自由活动,但你必须要答应我一件事。”
莲见没有说话,等他继续说下去。
“你必须要答应我,今晚你无论听到了什么,都不可以进入我的那个院子。”
“进入之后会发生什么?发现隔壁是狐狸洞?”不动声色地拿少年的话来反击。
阿羽只是看她,然后,微笑。
那本应只是一个清淡的微笑,但不知怎的,这一刹那,却陡然有了一种妖冶诡秘的味道。
少年慢慢向她倾身,微热的气息喷薄上她的耳垂,潮湿而带着一种艳丽的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