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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几日,萧瑟的秋风吹落了枝头枯黄的树叶,清冷的秋雨驱走了天空最后一只南飞雁。西梁战事又起,回鹘人集结重兵,卷土重归,比往年更为凶猛。
姚谦年接替李承志之职率军应敌,三天之内,连退五百里,丢失十数座村镇。回鹘人残暴成性,所经之地抢掠杀戮,一个活人不留一粒粮食不剩。
战事告急的邸报一封接一封送入宫里,刘成煜没日没夜地召见文武大臣,忙得连喝茶的工夫都没有。后宫也冷寂下来,谁也不敢在这个关头惹是生非,加上天气渐凉,都躲在自个宫里躲避事端。
张美人陪我在花园散步,她的父亲与长兄都在军中任职,偶尔能听点小道消息。这日她便说,西梁正热火朝天地开战,而身在四川的安王却隐隐有蓄势待发之态。
我不禁大惊,刘成煜根基未稳,外有强敌入侵,内有藩王起事,这近百年来的国泰民安岂不是要毁于一旦?
张美人见状,劝慰道:“皇上英明,必能解此困境,太后莫要太过担忧。”
我望着枝头上岌岌可危的黄叶,苦笑,“哀家怎能不忧心,皇上在,哀家便是太后,若皇上换成他人,哀家还能坐在这里享此通天富贵么?”
树倒猢狲散,倘或刘成煜不是皇上,别说我当不成太后,妃嫔们也不见得有好下场。在冷宫或寺庙里孤寂一生算是好的,更有可能的是新皇登基被处死甚至宫门失守被乱刀刺死。
张美人脸色变了变,低声道:“太后所虑极是。”
心情沉重地回到绪宁宫,张美人在宫门口行礼告退。朝云扶我踏进门槛,走到正殿,看到风扬站在廊下正与钱多窃窃私语。
小娥则来回踱着步子,见到我,急步迎上前,低声道:“皇上来了,等了好一阵子。”
算起来,刘成煜已有大半个月没来绪宁宫了,早上也常常遣风扬代为请安。
也不知他突然来此,又要兴什么事?
撩起内室的帘子,缓步进去,却发现刘成煜竟躺在我的床上睡着了。他穿着明黄色绣单龙盘踞纹的朝服,束发的金冠搁在矮几上,浓密的墨发散了半床,修长的腿搭在床边,明黄色绣盘龙纹的靴子正落在地上。
这幅打扮,显然是下朝后,还不曾换过衣服。
朝云唬了一跳就要退下,我拦住她,指指靴子。朝云知我心意,蹑手蹑脚地上前,脱掉他的靴子,又扯了锦被轻轻替他盖上。
我在旁边瞅着他的面容,这些日子,他真是瘦得厉害,整个脸腮都凹了下去,看得我的心像钝刀割肉般,涩涩地痛。
留了水香与小娥在门口守着,等候使唤。
我来到大厅,向风扬问话。
风扬躬着身道:“……皇上跟蒋统领与赵都督彻谈了整夜,下了朝召阁老们议事,之后分别给墨大人与秦大人写了封信……奴才劝皇上歇一会,皇上说睡不着,要四处走走,就来了绪宁宫……”
那股酸涩又涌上心头,轻声问:“这几日皇上胃口如何?”
风扬回答:“好几天没正经用膳了,忙的时候想不起来吃,饿了就胡乱塞两块点心将就着。昨夜与蒋统领他们一道用膳,吃得还行,今早只用了小半碗稀粥……”眼巴巴地看着我,“娘娘劝劝皇上吧,这样下去,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
我瞧了瞧屋角的更漏,已是午时了,遂道:“待会让人将皇上的午膳摆在这里。”
风扬应着,退了出去。
刘成煜直睡到午时三刻才醒,水香进去伺候他净面梳头。朝云则在饭厅摆好了午膳。
这是我第二次与他同桌吃饭。
上一次,在惜福镇,我想趁机索取谢银,他以“食不言寝不语”为由,不肯搭理我。
这一次,我亦是有许多话想说,可看着他憔悴的脸,又忍了回去。
朝云与风扬在一旁殷勤地伺候,不时添汤夹菜。饭厅里,只有轻微的碰瓷声以及细细的咀嚼声。
我感到,他的眸光始终凝在我的脸上。
心里有小小的喜悦。
正吃着,小娥从门口经过,探了下头。
刘成煜眼尖,喝问:“什么事?”
小娥支吾着,“掬芳宫的宫女说姚修仪突然腹痛……”
刘成煜放下筷子,沉声道:“先去请太医,朕马上就过去。”
气氛莫名地冷淡下来。
我亦放下筷子,低声道:“皇上去看看吧,子嗣要紧。”
他复又拿起筷子,直到吃完碗里的饭,漱过口,吃过茶,才道:“用不着你提醒,朕心里有数。”
一句话,噎得我口中的饭差点卡在嗓子眼里。
他却甩着袖子,施施然走了。
朝云点着小娥骂:“没看见娘娘在用膳,瞎晃悠什么?”
小娥涨红着脸,却不认错。
我叹一声,“姚修仪母凭子贵,若小娥拦着不报,又有闲话传出来。况且,正是紧要关头……”刘成煜还得依靠姚谦年对付回鹘人。
连小娥都明白的道理,我又怎会不知孰轻孰重。
朝云心里通透得很,只是意有不平,却也说不出什么,催着小娥一同将杯碟收拾下去。
西梁的战事持续了两个多月,兵士伤亡惨重,终于收复了失地,将回鹘人赶回老巢。朝廷上下顿时松了口气,后宫的妃嫔也开始活络起来。
刘成煜却依旧忙得见不到人影。
风扬说,他连日召见了陕西都指挥同知与佥事等人,商量讨伐山贼事宜。
西梁毗邻四川的地方有伙上百人的山贼,专劫官粮官饷,尤其近几个月,山贼不知走了什么门路,竟与西梁驻军勾结,倚仗着地形险要,行动越发猖獗,俨然成为地方一霸。
我疑惑,山贼不比外敌,也算皇上的子民,动摇不了社稷江山。况且区区上百人,能惹得刘成煜伤脑筋?
进了腊月,年味突然浓烈起来。腊八那日,膳房熬了香喷喷的腊八粥。也有勤快的主子自个在宫里熬了粥,提着食盒四处送。一时,后宫呈现出少见的和睦友爱气氛。
沈净坐在绪宁宫的大厅里,气呼呼地看着我,“……我不相信太后不知道林同知是爹的人,连降三级不算还将他调任贵州是怎么回事?”
沈净对我说话,从来就没有尊敬过。
在沈府时,她客气里透着亲热;刚进宫,她请求里带着娇憨;而后来,她却总是颐指气使地要求我。
按国礼,我是太后她是正五品的才人;按家礼,我是她嫡亲的堂姐。无论从哪方面来说,她都没有质问我的权利。可她偏偏做了,而且做得理直气壮。
我一手托着小巧的红漆雕花托盘,一手翘着兰花指,轻轻捻掉松籽薄脆的外皮,露出嫩白的松仁,然后一粒粒放入口中,细细嚼了,才慢条斯理地说:“哀家要做生意,怎会容他人挡路?哀家又不是没给他递过话,他不听,有什么办法?”
沈净急道:“爹本来也做粮食生意,太后却从中横插一杠子,又不肯联手,成心拆爹的台。”
我笑笑,“哀家喜欢吃独食,还有,说话时注意点,你爹不是我爹,我爹三年前就死了。”端了茶杯,对小娥道:“送沈才人!”
沈净起身,咬牙切齿地说:“早知道你就不是什么好人,后宫妃嫔不得干政,你就等着被参吧。”
“不就是参奏的折子,怕什么?沈才人莫不是忘了,哀家可是凤身,动不得。”“当啷”一声扣下茶盅盖。
小娥忙恭敬地搀着沈净往外走,“沈才人请移步。”
隐隐地听到了沈净恶狠狠的咒骂声。
我不恨沈净,反而有些同情她。她只是个任性的孩子,不知天高地厚,却被自己亲生的爹硬塞进宫。
依我对沈净的了解,她对争宠斗气极上心,对朝堂却不感兴趣。何况,她在沈家娇生惯养,凡事不管,又怎知道林同知是沈相的人,与沈相合伙做着粮食生意。
还不是沈相借她的口传话给我?
沈相也是,痰迷了心窍,泼天的富贵尚不知足,还妄图不该得的东西,踩着亲弟弟爬完了,又利用起亲生的女儿。
我决计不会让他得逞!
☆、70无标题
傍晚时候落了雪;纷纷扬扬的,地上很快就积了浅浅一层。
屋里升了火盆;燃着上好的银霜炭,暖意融融。窗边养着几株水仙;才绽得花苞;被热气氤氲着,冷香浮动。
我歪在罗汉榻上看话本子正看得有趣,水香打帘而入,“娘娘;墨大人来请安。”
紧接着,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臣墨书叩见太后娘娘。”
竟然是墨书;我慌忙坐正身子,道:“快请进!”
墨书一身玄衣,挟着股冷风阔步而入,素来冷峭的俊脸难得地带了丝浅笑,看得我有点失神。因见他左臂吊着,还扎了棉布,遂问:“你自西梁来?”
“不是,从南江来。”他侧头看看伤臂,“上个月从崖边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