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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双眸骤然亮了起来,抓住我的手也猛地收紧。他将我压进他胸前,下巴抵着我的发,声音有些含混,“阿浅,我必不负你!”
眼眶有些发热,有水样的东西慢慢溢出来。悄悄地伸手,紧紧地环住了他。
他猛地绷直了身子,“该回去了,青剑在催。”
凝神细听,果然风里传来“咕咕”的鸟儿低鸣声。
贪恋着他怀抱的温暖,不愿离开。
他喃喃道:“阿浅……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用力抱我一下,又轻轻推开,“你先走,我看着你回去。”
纵然不舍,还是要走。
猛然转身,离开他的怀抱。刺骨的寒意汹涌而至,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缩着肩,抄着手,迎风而行,有点想哭。
这条路,真的不好走。路面既湿又滑,而我既冷又孤单。
怔忪地回头,灯笼摇曳,树影婆娑,黯淡的红光将我的身影拉得老长,显得格外寂寞。
不知何处传来他低柔无奈的声音,“阿浅,我在。”
啊!他,果真在么?在看着我,在陪着我?
一下子,好似有了力量般,加快了脚步。
拐过小路,看到了穿梭巡视的禁军,听到了咿咿呀呀的丝竹。心骤然放松下来,这条路,并不远。
进门的时候,恰逢齐义陪着庄王往外走。
擦肩而过时,齐义低声道:“你还是进宫了。”
我着实愣了一下,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顾不上思量,匆匆进了大厅。
范公公问:“怎么没换衣服?”
我低声解释,“走到半路才想起来,这衣服是尚衣局特地为除夕赶制的,跟平常的样式不同。若是换了,反而引人注意,不如将就着穿,别人即使看到油腻,也不见得会乱讲。”
范公公没作声,回头瞪了眉绣一眼。眉绣苦着脸可怜兮兮地看着我。
我笑笑,做了个“没事”的口型,努努嘴,意思让她留神皇上有何吩咐。
眉绣感激地笑了,果真转回了头。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平王才在侍卫的陪同下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入座的瞬间,他貌似无意地扫视了全场一周,看到我时,视线停了一下,唇角微微弯起。
我赶紧垂眸,身子却轻飘飘的,就像五月节那次偷喝了爹的梨花酿一般。
此意别人应未觉,不胜情绪两风流。
如此想着,更加心里酸甜如蜜。
正浮想联翩,忽听皇上朗声道:“走,陪朕去看焰火。”
小太监取来皇上的鹤氅,我连忙接着,伺候皇上穿好。
外面的空地上,树枝上已或摆或挂了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爆竹。
皇上携着德妃站在风华厅的台阶上,皇子跟王妃们围在皇上周围,其他妃嫔则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有胆小的已经用帕子堵住了耳朵。
张禄过来恭敬地行了礼。他身后的小太监就拿着长长的香烛,利落地点了爆竹捻信。
伴随着或长或短的“兹兹”声,无数道七彩焰火喷薄而出,绚丽灿烂,照亮了半个天空。
缤纷的光影中,我瞧见高大魁梧的平王,和因着胆怯而偎在他怀里的平王妃。五光十色的焰火映着她俏丽的面容,如盛开的百合花娇柔动人。
不由心里一黯。
焰火过后,众人齐齐跪倒在地,异口同声地说:“恭贺皇上新春,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早有小太监抬着盛满铜钱的竹筐来,只等皇上开口说“赏”,便双手一扬,铜钱“噼里啪啦”落了满地,宫女太监们蜂拥而上,纷纷抢拾。
眉绣拉我一把,“快,抢着了来年有福气。”
我夹在宫人当中,被挤得团团转。
突然有人在我耳边道:“王爷送你的。”接着,手心被塞了一样凉凉的东西 。
我急急回头,那抹青色的身影已消失在人群中。
繁华落尽,徒留满地残红。
除夕宴终于结束了,皇上独自上了御辇,并没有拉着德妃或是任何一个妃嫔。
我们一干人在皇子王妃们的视线里,簇拥着皇上浩浩荡荡往景泰殿而去。
待皇上盥洗更衣罢,范公公道:“天儿不早了,你们去歇了吧。今晚安排了别人,就不用你们值夜了。”
我与眉绣忙道谢,回了屋。
趁着眉绣梳洗的功夫,我掏出青剑塞给我的东西瞧了瞧。是镌着如意的银锭子。
笔锭如意——必定如意啊!
一夜的折腾,着实有些累了。可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睡不着,一会欢喜一会忧伤,一会想起他俯身亲吻我的样子,一会又想起平王妃小鸟般依偎在他身前。
也不知过了多久,似乎刚刚合上眼,就听到有人“啪啪”拍门,“快起来,快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发现亲们好聪明啊——是不是偷看了我的存稿?
☆、33千般乱
我匆匆起身;手忙脚乱地穿上衣服,走了出去。
张禄见到我如同见了救星,上前便扯我的衣袖,“阿浅;走,快走。”
“去哪里?”我疑惑不解。
“御书房;皇上在那里。”
“今天我值夜,现在不是我当值。”我挣脱他的手。
张禄苦着脸叫道:“皇上发了脾气又不肯吃饭了,您去劝劝吧。”
“不,我不去!”我斩钉截铁地说。皇上发脾气;躲都来不及;谁还上赶着上前;那是嫌命长了。
张禄连连作揖,“阿浅姑娘,姑奶奶,咱家求求您了,皇上昨晚一夜没阖眼,早膳也没用,眼瞅着该午膳了,皇上的龙体受不了。”
“张公公,不是我不想去。我又不能当饭吃,去了也没用。而且,万一哪句话惹得皇上发怒,白送了命,你说我冤不冤?”
张禄“呸,呸”两声,“大年初一说什么丧气话。咱家跟了皇上二十多年,皇上的性子可摸得清楚。咱家可以打包票,绝对要不了您的命……”
我仍是不同意,“张公公,您是皇上的心腹,皇上自然舍不得你的命,可我就不同了,来景泰殿才两个多月,皇上知不知道我的名字还两说。”
张禄急得要跳脚,“你的命若没了,咱家的命就陪给你。姑奶奶,快走吧。”
我小声嘀咕,“我的命已经没了,要来你的有什么用?”
张禄不听,拉着我跑得飞快。
远远地看到一个人低头跪在御书房门前的雪地上,瞧不见面容,可看打扮,应该是个王室贵胄。
张禄道:“皇上一早把庄王叫来,三言两语不合,就拍了桌子,让庄王到外面跪着,都一个多时辰了。”
我忍不住看过去,庄王直缀下摆已被雪水湿透了,而他撑地的双手冻得青紫。这么冷的天,在雪水里跪了这么久,又是当着景泰殿这么多宫女太监的面……
悄悄对张禄道:“怎么没在底下放个垫子?”
张禄摇头叹道:“取了,但皇上不许,把取垫子的太监也罚了。”
皇上连庄王都罚了,我还去触这个霉头干什么。 脚步一顿,就要回头。
张禄死命拉着我不放。
行至御书房门口,他将准备好的茶壶递给我,努努嘴,“别忘了午膳的事。”
我气恼地瞪了他一眼,轻轻推开了门。
迎面,正对着御案的地上,跪着一个人。看打扮,像是针工局的姑姑。
我一愣,眼角瞥见御案上并排放着的三个石青色荷包,心里“咯噔”一声。
三个荷包几乎是一模一样,一个是从依柳身上搜出来的,一个是庄王随身带着的,还有一个呢?
骤然想起,在纤云宫,平王问过我荷包的事。
难道是他找人绣的?他又如何不动声色地送到皇上跟前的呢?
压抑着惊诧,上前替皇上换了温茶。只听皇上道:“传内织染局的掌事太监来。”
侍立在一旁的小太监应着,出去找人传唤去了。
不多时,一个肠满肚肥的老太监慌慌张张地走进来,许是路上赶得急,他宽阔肥硕的脑门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皇上指着荷包:“你看看,所用材质有何不同。”
我忙用托盘将荷包端到老太监面前。
老太监哆哆嗦嗦地取过荷包,一一端量着,半晌才回:“禀皇上,这两个荷包用的锦缎是内造之物,右边的这个织锦坊出的缎子。绣线均是依绣坊所出。金丝线各自不同,中间的荷包用得是先前大洲国进贡的金丝线,左边所用是内造丝线,右边这个是依绣坊的丝线。”
皇上冷声问:“大洲国进宫的丝线都给谁了?”
老太监答道:“这种丝线本就不多,正赶上太后娘娘千秋,大多都用来绣寿服了,剩下一包也让太后娘娘要走了。”
皇上沉思片刻,又问:“内造的金丝线都谁领过?”
老太监擦擦汗,“但凡宫里的娘娘小主,会点针线活的,都曾去领过。奴才实在记不清了,奴才该死!”
皇上寒着脸,挥挥手,“都下去吧。”
老太监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