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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的雪很厚,庄仲踩在上面,发出了踏实而清脆的响声。房顶的雪可能被庄仲那猛的一下推门惊到了,恐慌地滚落在庄仲的头上。
“您回去吧,”庄仲让道,“别冻出病来。”
“没事,硬朗着呢!”老人关上门,走入了雪地,脚下发出有些沉重的“嘎吱”声,虽踏实,但却失了清脆。
雪后的墓地十分美丽,但也勾起了人们悲伤的情绪。庄仲扶着老人走过一段路,前面是一条被雪覆盖的大道,就像一条通往生命尽头的河,河的左岸是生者的世界,喧闹而愉悦;河的右岸是死者的世界,安详而死寂。
老人将沿途墓碑上的雪仔细地擦拭掉,每擦完一块,老人脸上的轻松好想就多了一分。这一段路很短,但他们却走得很漫长,漫长得像走过了一个轮回。
快到路口了,庄仲马上就要走出这个令人窒息的世界,而老人却还要留在这里。
“一路顺风。”老人甩下一句话,然后转身往回走。
“您也慢些。”庄仲也抛下一句话,目送了老人一会儿,踏上了逃离的路。路两旁的树被风狠狠地吹着,树枝上的雪如同之前残喘在那里的树叶一样,也被狠狠地吹落了,再一次飘回到空中,享受那如同转世般短暂的自由。庄仲漫步在这雪地里,看着过往的行人,看着雪地里嬉戏的孩子。
这时,一条长队伍吹吹打打地从远方慢慢地踱过来了,队伍里的人们都穿着丧服,而那之中的白是让人敬而远之的白,而不是像雪那样供人欣赏和玩乐的白。路边玩耍的小孩子们也慢慢地看见这一行人,大概是受到父母亲的谆谆教导吧,现在无一例外地让开道路,凑成了一团,小声地议论纷纷。庄仲也站到了一边,看着这一个个悲伤或是强作悲伤的面孔闪过。队伍里面的有老人,有孩子。孩子少不更事,去世的人可能也是他的远亲,所以他的脸上没有什么悲伤的表情,反而好奇地看看这里看看那里,时不时地发笑。
殡仪馆就在墓园附近,这一行人应该就是往那里去的。在殡仪馆进行一些繁琐的仪式之后,遗体就会被火化掉,之后殡仪馆会将骨灰盒交给亲属,让他们选择是墓葬、海葬还是其它比较特殊的方式。有些境况比较好的家庭会选择墓葬,境况不好或是比较开放的家庭会选择海葬,也有的家庭会把骨灰盒留起来。
吹吹打打的一行人慢慢地从庄仲面前踱过去,这时,队伍里面的那个小孩子指着墓园里面大声说:“妈妈你看,有个人躺在那里了!”
一名披麻戴孝的妇女回过头,瞪了孩子一眼,嘴里不知道嘟着什么,但眼神也不禁瞟进墓园。在当地,送路的时候是很忌讳回头看的,说是这会影响死者的轮回,当然,现实点是会遭到死者近亲的一顿臭骂。
然而,庄仲却意识到有些不妙,于是拨开人群回到墓园,看到雪白的地面上映着一团黑影——薛大爷蜷缩在那里。庄仲赶忙跑过去,看到老人紧锁着眉头,脸色蜡黄,右手紧紧地攥着衣角,呼吸也变得急促了。庄仲一面大声喊着周围的人,一面掏出手机,打了120。墓园里面热心的扫墓人也都围了过来,安慰着老人,有个大叔还把自己的外套披到了老人身上。
“您要撑住啊!”庄仲一面喊着,一面不知所措地将老人的外套裹紧了一点。
“药……药……”老人指了指胸前虚弱地说。
庄仲赶忙用手搜索着老人胸前的口袋,果然摸到了一个药罐,连忙倒出一粒送到了老人嘴里。
虽然这里算是郊区了,但救护车来得还算快,老人被抬上救护车,庄仲也上了车跟着去了医院。医院里里外外的人不少,但庄仲也顾不得留意那些人了,只是没头没脑地和一行的护士径直“撞”到了急诊室。不一会儿,检查结果出来了,老人是突发了心脏病,幸好送来得及时,吃的那粒药有效果,老人才没有了生命危险。庄仲按着老人的意思和一个电话号码联系了一下,电话那边传来了一个中年男子急切的声音。
“什么,他没事吧?”那个声音道。
“没事,医生说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庄仲应道。
“那我现在马上过去!”说完电话那边就只有“滴滴”声了。
庄仲挂了电话,进病房看了看老人。老人躺在床上,半睁着眼睛,鼻子上插着呼吸管他看了看庄仲,勉强地笑了笑,俏皮却又费力地伸出手,对庄仲比划出一个“V”的手型。
“请您先出去一下,病人现在需要休息。”护士说。
庄仲随护士离开病房,回头看了看老人,老人慢慢闭上眼睛。
“你们回去烧香吧,”护士边走边说,“老爷子再晚一会儿就没救了。”
庄仲点了点头,和护士来到大厅。
“你是他孙子?”护士一边整理手中的文件,一边问道。
不知道是这些年的感情积蓄,还是长久没有亲人导致的孤独,庄仲随口答了一句“是”。
护士说:“你爷爷这叫幸运的,突发心脏病要是不能及时救治的话是会死人的。”她顿了顿,又说:“前两天就拉来个突发的,结果拉到医院来一看,就直接往太平间送了,根本就救不活!”
庄仲应了几句,护士就离开了。庄仲坐在病房外的长凳上,看着来来往往,各种各样的人。他们有的憔悴,有的悲伤,有的甚至是绝望——但不乏也有一些人在说说笑笑。
和他坐在同一组长凳上的是一个中年人,四十来岁,穿着一身工作服,一条老旧的裤子,还有一双布满纹路的皮鞋;身体微胖,戴着一副金丝镜,一看就是活在社会中下游落魄而“文弱”的工人阶层。这种人在社会中上被一层又一层的领导压迫,下又会主观地受到家庭的压力——其实谁没一点压力呢,只不过越是这类人,抱怨越是多,所以越被人们所熟知。
那个人的眼角下垂,有一些泪痕。他抬起头,和正在看他的庄仲对视到一起,随后又把眼神移开——他们害怕与任何人对视,这是骨子里的自卑造成的恶果。
“我爸刚死了,我过来办点手续。”那个人反常地开了口,这一开口颠覆了那些对这些工人阶层的所有预测。庄仲意外地“嗯”了一声,他也没想到那个人会开口和他说话。
那个人吸了吸鼻子,拿出了一根烟,“嗒”地一声打响了打火机,火苗冒了出来,烟头慢慢地泛起红色。他把烟盒递给庄仲,庄仲摆了摆手。
“不抽烟啊,一看从小就被父母好好管教过,哪像我。”那个人苦笑了一声,庄仲也苦笑了一下,不知道是哪个人羡慕着哪个人。但是在庄仲耳边,那个人的这一声笑夹杂着无法掩饰的叹息。他抽着烟,烟雾徐徐地往上升,又渐渐地消散了。
“我以前总是埋怨他,总以为我现在的日子不好过、没出息是因为他那时候不懂得对我付出……”护士走过来,打断了他的话,也打断了他的烟。他无奈地把烟扔到地上,踩了,看着踩扁的烟头发愣,“现在想想,我真他妈是个混蛋!”
他起身走了,留下了一个并未驼得很厉害的背影,和并不蹒跚而且还有些稳健的步伐。庄仲看着他,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不知是谁说过,你渴望的东西在你心中可能占到百分之百,但是得到之后你会发现可能那件东西在你心中连百分之五十都不到了,而当失去的时候,你会惊奇地发现,那个东西会在你心中占到百分之二百。“红玫瑰”和“白玫瑰”的故事也许并没有完,失去以后的红玫瑰也许会是心痛流成的血构成的血海,而同样,失去以后的白玫瑰也许也会成为那被悔恨侵蚀得伤痕累累雪白而没有血色的心——这些不只适用于爱情,亲情与友情同样适用。
不一会儿,几个西装革履的人匆匆地赶来了,和护士交谈了几句后就进了薛大爷的病房。庄仲也站起身,从外面向病房里望去,看见薛大爷对其中一个人说了几句话,那个人和薛大爷交谈了几句就走了出来,看到了庄仲。
“你是……庄仲么?”那个人问道。
庄仲“嗯”了一声,大体地审视了一下这个人。这个人文质彬彬的,看起来像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即使长相不能证明这一点,手腕上的名表,还有那“风华正茂”的气质也无法掩饰。但美中不足的是,周正而且不失英俊的脸上却有一道疤痕,就在左边眉毛上面一公分左右,显得格外刺眼。
“真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那个人彬彬有礼地微微弯下腰,“我是他的儿子,叫薛强,今天要不是你……”
“没事。”庄仲接过话,又仔细地审视了一下这个人,不因为别的,只是想知道薛大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