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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上了一个好法官,因为本来证据就不足,不能准确量刑,判得就比较轻。”“四眼犯”把烟熄了,说。
“多少年?”姜山问。
那个“四眼犯”看了看天,说:“十五年。”
十五年,这三个字说出来很容易,但孰不知,对于一个读了博的人,只要一毕业,那就是个天之骄子,就是一个能改变自己命运,冲到社会顶层的“踏浪儿”。但是,错过了这十五年,对于他来说,就是错过了自己在事业上生根、发芽、茁壮的整个过程,断送了他幸福的一生,毁掉了亲人们的希望。
“那你恨他们吗?”姜山问。
“恨?”“四眼犯”笑了笑,摇了摇头说:“我现在要恨他们,我女朋友在天上肯定会伤心,你想想,你老婆要是恨你父母你能活得自在?”
姜山说他那时并没有体会到那种“不自在”的感觉,毕竟自己已经是个孤儿,想体会那种感觉都没机会了。但是他说从那个“四眼犯”眼中他看到的并没有那种被诬蔑的愤恨和沮丧,取而代之的依旧是对未来的憧憬和对还在某个地方望着他的女友的思念。
庄仲不声不响地听姜山讲完这个故事,他没想到世界上会有这样的人,这样的事。
“你因为这件事就改过了?”庄仲问道。。电子书下载
“当然不是。”姜山回答。他抬起头看了看庄仲,问道:“你觉得老院长这个人怎么样?”
庄仲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要这样问,在他的眼里,老院长是一个和蔼可亲、善于看清别人的悲伤并会给予安慰的好院长,在他的眼里,没有任何一个人要比老院长更适合院长这个职位,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要比老院长更值得尊重与爱戴。他是这么看待老院长的,他也相信姜山也是这么认为的。
姜山听了庄仲的想法,露出了那酷似微笑的笑容,这是庄仲从进到这个咖啡店到现在第一次看到他笑。
“其实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姜山说,“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咱们孤儿院建了那么多年,而且地方不算偏僻,应该是离市里最近的一所孤儿院,理应得到不错的福利与捐助,为什么咱在那里生活了快十年,那里却一点变化都没有?柏油地坑坑洼洼的,一到下雨天就积水,为什么从来没翻新过?楼里面的吊灯都快坠了下来,为什么没有人去修?墙上的墙皮脱落了那么多,为什么没有人来刷一遍?”
庄仲这才想起那些自己从未注意也毫不关心的细节,这才发现姜山说的那些都无可辩驳地存在着,这些一个每天只学习、吃饭、听音乐的孩子是不会注意到的。
“那天老院长来监狱探监时,我以为他会过来苦口婆心地教导我,说类似‘好好做人’、‘回头是岸’的话。可是没想到,他过来只是带我重温着在孤儿院的那些时光,让我回忆着你刚才才注意到的那些细节。当时我也很疑惑,就和你现在这样差不多,”姜山说,“没错,老院长在你们眼中,包括那是跋扈的我的眼中,都是一个像亲人一样的人。但是那天,老院长把那个真实的他全都对我说了出来。”
庄仲默默地看着姜山,听他把那些自己不知道的事情讲出来。
“老院长也有一个儿子,但是是一个自闭症患者,自然也就不能工作,而且也没有女人愿意和他组成家庭。他的妻子因为儿子的自闭症弃他而去,于是他就自己把儿子抚养长大。抚养一个残疾人需要大量的钱,可是对于一个孤儿院长,一个月的工资远不能维持家用,所以,”姜山看了看庄仲,说,“你大概猜到了吧。”
庄仲一下子恍然大悟了,那些自己之前没有注意到的问题也随之解决了,但是,自己心目中院长的形象却很无情地被泼上了一片墨。
“你见过院长流泪吗?”姜山点上一支烟,说:“那天我算是见着了,他哭了很长时间,哭到我完全相信了人无完人,相信了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坏人,也没有绝对的好人。老院长最后选择了海葬,选择不让任何一个他的孩子知道他的离去,我想也是因为他害怕,害怕那些被他关爱的过孤儿在他墓前诉说他的好,诉说他的慈爱,而这样反而会让已经安息的他心神不宁。”姜山站起身,披上了那厚重的外衣,魁梧的身材从眼睛凝在面前热气腾腾的咖啡的庄仲面前走过,说:“老院长临终前攥着我的手,噙着泪,说了无数次对不起,让我一定要帮助孤儿院一直走下去。”
阳光就在姜山的这一缕烟尘中射进了咖啡屋,那一缕清晰可见的阳光照到了姜山的脸上,也照到了那颗传承般金子一样的心,尽管那上面有一些瑕疵,但是却被那刺眼的光芒完全掩盖了。
“你去哪?”庄仲如梦初醒,回过头问道。
“去公安局自首,”姜山回过头,笑着说,“其实从你来之前,我就已经决定好了。”
庄仲站起身,面对这个魁梧的身材,却仿佛看到了老院长那枯干的影子。
“我陪你去吧。”庄仲说。
“好啊,”姜山点了点头说,“不过去之前我还想再见一个人,前几天我才打听出他现在住在哪。”
“谁啊?”庄仲好奇地问。
“去了就知道了,”姜山有些神秘兮兮的,不过眼神里面还带有一些迷茫,“其实我也没有勇气去见他,见到他我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他对于我也是很陌生了,我只是去看看他而已,不说话。”
庄仲见此也不再往下问了。两个人推开咖啡店的门,感受着阳光的洗礼。这个清晨实在是太干净了,干净得每吸一口气,都会感觉身体和心灵中的污秽消失一分。那些净彻心扉的空气,从冰清的雪水里面散发出来,施舍到了每一个因救赎而被世界原谅的亡命徒的嘴里和鼻腔里。
就这样,两个人沐浴着晨光来到了一间小平房门前,姜山看了看手中写着地址的卡片,轻轻地敲了敲门,但是里面没人应。姜山又用力地敲了敲,里面的人这次听到了,大声地应了一下。庄仲似乎听到了姜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便更加好奇姜山要找的这个人的身份。
“吱啦”一声,门开了,一个身材不算高大、脸上布着几丝皱纹的人在庄仲的瞳孔中浮现了出来。这个人看起来很苍老,但是头上只有星星点点的白头发,而且粗壮的手臂还隐约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力量,看起来就像老树上成熟而未凋落的墨绿叶子。
“你们是?”那个男人审视了一下姜山和庄仲,问道。
庄仲没有说话,看了看姜山。姜山咽了一口唾沫,咬了咬牙,颤颤地说:“没……没什么,对不起,找错了……”还没说完,姜山就回过头朝反方向走去,弄得庄仲有些摸不着头脑。
“走吧,”姜山拉着庄仲的胳膊,声音依旧有些颤抖,说,“我可能是记错地址了。”庄仲看了看那个男人,转身和姜山离开了,刚走没几步,就听后面的那个男人叫住了他们。
“大山!”
这两个字就像一句简短而有效的吉普赛巫师咒语,让姜山的肌肉一下子失去了活力,慢慢地变得僵硬了起来,动也不能动。庄仲回头看了看那个男人,那个男人已是眼泪纵横。
“是你吗,大山?”那个男人略带哭腔地问道。
姜山的眼泪此时已经完全占据了他的脸颊,他一边用袖口抹着泪,一边狠狠地吸了吸鼻子,慢慢地转过身,和这个男人一起将大脑中沉淀的感情凝结成泪水倾泻出来,似乎想一下子倾泻得一干二净。
“我们走吧,走吧……”姜山又猛地转了回去,拉着庄仲的手臂,抽泣着,快步地向外走去,似乎陷在了一种进退两难的境地。
“姜……”庄仲被姜山弄的一个踉跄,又回头看了看那个男人,那个男人正在用手臂擦抹着那两行热泪。
“对不起!”那个男人大喊道。
“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我不会原谅你的!”姜山带着哭腔喊道。他没有停住脚步,嗓音沙哑地对庄仲说:“走吧……我们走吧……”
“我没想……让你原谅……”那个已经哭成泪人的男人颤抖着说,“我只是想对你说而已。二十年了,我每天都在监狱里想出来以后对你说这三个字。”
姜山也没再说什么,停住了脚步,站在那里,低着头,一动也不动。晨光在他的身上反射出了苍白的颜色,那有些蓬乱的头发微微地颤动着。庄仲此时已经猜到那个男人是谁了,他就是那个将姜山母亲杀害抛尸的罪人,如今他已经刑满释放了。
“谢谢你过来看我,我之前一直害怕这辈子都见不到你,现在这个心愿也了了,”那个男人的情绪有些平复了,说,“既然你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