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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么?”月夕问道。
“一个小香囊,”赵括微笑道,“我瞧这颜色与你的腰带很是相配。”
他将绣囊别到了她的腰间的青丝带上,月夕伸手提起香囊,闻了一闻,皱眉道:“里面放了什么?怎得没有香味?”
“还未来的及放香料。”赵括柔声道,“月儿,答应我,别取下它。”
“好!”月夕笑着答应。
赵括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亲,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柔声道:“快睡快睡。”他当初在云梦村受了伤时,月夕这样哄他睡觉。他现学现卖,月夕笑着“嗯”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她对他几乎千依百顺,可为何她的心中,却有些苦?
他的气息如地网天罗,叫她不愿离开。再留一刻,再恋一刻,再在他的怀中避上一刻,也是好的。
慢慢地,月夕终于听到赵括发出沉沉的呼吸声,她静静地候着,又轻轻取开了赵括的手,看着他。他双眼闭着,呼吸沉稳,忽而眉头紧紧皱了一下,他又是梦见了什么呢?
月夕怔怔望着他。半晌,才取了那布帛与锦囊置于袖中,起了身,赤着脚踩到了地上。
“月儿……”赵括梦呓了一声。月夕慌忙转过身,抓住了他的手,俯身亲着他的脸颊,在他耳边柔声道:“快睡快睡。”
赵括的手指,无意间抚过了她左掌上那条弯曲的疤痕,叫她一阵心颤。他翻了一个身,面朝着里面。月夕这才悄悄地站了起来,踮着脚尖蹑手蹑脚到了门边,推开了门。
她的白绣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被他洗得干干净净,斜放在门口的青石上晾干。
月夕心口微咽,回身望了赵括一眼,他的肩膀缓缓一起一伏,仍是沉睡着。她终于沉下了心,闭上了门,穿上了自己的鞋子。
赵括,银汉迢迢,你不能来,我亦不能去。
若你我再不能后会有期,我又该如何同你当面别离,不如就此悄悄别你而去。
她直朝着来时的甬道而去,在一旁的壁上,摸到了一块小小的凸起的石头。月夕运力一按,甬道尽头又发出“嘎拉拉”的声音,那门又缓缓打开。
凉风阵阵,从这甬道中灌入。若要离别,正是当时,可她又忍不住回身而望。
月游天际,乌云缠绕,谷中潭水幽清,两株梨花竟然一夜间开了大半。而那三间茅屋里,还有一人正在花间安睡。
如此迟迟吾行,不如一刀两断。
她心意一决,毅然回身,步入这甬道之中。她确实像极了祖奶奶,该决绝时比谁都来得狠心。当断则断,免得来日彼此皆都伤痕累累。
何况……他与她,相识亦不过月余,又岂会有割舍不断的深情?
早晚,他会忘了她。
她头也不回地离去,却不晓得,那茅屋被人轻轻地拉开了一道缝隙,一人负手站在门前,默默地瞧着她。
他见到那出谷甬道的石门关上,隔开了她的身影,这才缓缓推门出去。碧水梨花,乌云遮月,谷中多年来都是这样一贯的冷清。
比起昨夜,是哪里不一样了?
一日一夜,不过是少了一人,可这月中的凄清幽怨,却顿时铺陈开了一地,四壁俱是萧索,叫个中别离者情又何堪?
沉浮异势,会合几时?
月儿,我还能再见你一面么?
☆、13 何辞尽夜回
月夕趁夜孤身下了霍太山,施展轻功悄悄地仍从西面的城门进了上党。
她本来可从城外绕开,再回云蒙山。可一则若不穿过上党郡东门,便要多好几天的路程;二则,她忽然想起了吕盈。
她想到了吕盈,只因她一路上脑子中都是赵括,又想起了那日赵括曾说的一句话:你这小师兄好行小慧,我瞧这姑娘以后可有苦头吃了。那时她稀里糊涂,不晓得赵括为何要这样说吕盈,可如今她却全明白了。她也明白了吕盈为何不愿离开上党危城,为何她那样哭着求自己去救靳韦。
吕盈对靳韦,亦同她对赵括一样。
情根深重,难舍难离。
从前听不懂的话,不明白的事,这一日两夜之间,她突然什么都明白了。
以前或许还不懂,现在却已懂了,昨日或许还不懂,今日已懂了。而这一切,这都是因为了那个叫赵括的男子。
月夕沿着前日李牧领着的道路,朝着那偏僻的柴屋而去。
她确实有些担心吕盈。吕盈的性子似乎也有些执拗,若不晓得靳韦的消息,绝不独自离开。她又毫无功夫,李牧只当将她交托了自己,自然不会再去看顾她。她孤身一人,只怕会有意外。
月夕走在深巷里,眼见那柴屋便在眼前。可就在这时,一阵钻心的刺痛突袭而来,她顿时呼吸急促,胸口又换成了一剜一跳的疼。
豆大的汗珠瞬间从月夕额头上滚落。这疼痛来得毫无征兆,浑然不似从前散功那样全身阴寒,她只觉得全身的血液似乎一下子被抽干,又一下子冲到了胸口,如此反复汹涌,苦不堪言。
她勉强贴着墙坐到了一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许久才坐直了身子,内力运行大小周天,终于心痛慢慢松弛,真气运转无碍,这才缓过劲来。
心为六宫之主,这样的症状,莫非就是“血冲君主之宫”?月夕隐约猜着了这疼痛的由来。她默默坐了许久,仍是起身到了前方柴屋。
她轻轻地叩了叩门,里面片晌才传来女子的声音:“谁?”
月夕低声道:“是我。”
柴屋的门立刻被人推开了一道缝,一只纤纤细手伸出,将月夕拉了进来:“月夕姑娘,你去了哪里?”
月夕进了柴屋。窗外月色照明了窗户,她瞧见吕盈面色惶然,柴屋里面一角阴影处却几条暗影一闪。月夕立刻将吕盈护在身后,轻叱道:“什么人?”
“姑娘,是我们。”黑暗处闪出了三个人。其中一人个矮眉浓,与郑安平长相十分相像,对着月夕施礼:“郑敢见过姑娘。”
“郑敢?”
“属下是郑大人的侄子,都为应侯办事。”郑敢说着,也从身上摸出了一块黝黑的牌子,递给了月夕。
“郑安平呢?”月夕扫了一眼木牌,问道。
“昨日上党发生了一件大事,郑大人不敢耽误,连夜将消息送回去报应侯,”郑敢靠近了月夕,低声道,“白日里冯亭召集了上党本地的军民,说要以民心决定上党归属。属下几人混在人群中观望,郡内民众,无一人说降秦,皆愿投赵。平原君又传赵王旨意,说上党归赵后,郡内赵*民,人人加爵三级,加封冯亭为华阳君。现在人心振奋,都说要合力抗秦。”
“赵王与平原君花了这么大的价钱,是铁了心要将上党拿到手了,”月夕笑道,“随他去罢,瞧他们赵国可能吞得下么?”
“我小师兄呢?”月夕又问。
“死丫头,我在这里。”角落里有人低声唤她。吕盈听到了立刻冲过去扶住了那人,月夕凝目一看,正是受伤颇重的靳韦。
“郑敢,你们怎得不回秦国?”月夕见靳韦暂时无恙,便放下了心。
“昨夜出了郡守府,韩赵两军还在四处搜捕。我们带着这个靳韦,行动不便,亏得路上遇见这位吕姑娘,偷偷带我们到了这里。”
“昨日事紧,有一事还未禀告姑娘。”郑敢又道。
“什么?”
“秦王请姑娘务必速回咸阳。”
月夕亦不多问,只是默默点了点头。靳韦却低声叫道:“死丫头,原来你是秦王的人。”
“小师兄,”月夕忙上前扶住了靳韦,见他衣衫褴褛,身上伤痕累累,不禁眼眶有些湿润,“你惹的事情非同小可,必要随我回秦国,向秦王交待清楚。”
她斜睨一眼郑敢,郑敢眼明心亮,立刻应声道:“姑娘放心,当初我等无眼,不识得姑娘,再三欲杀姑娘灭口。亏得秦王派人询问,才晓得姑娘身份。应侯已有交待,若再遇上姑娘,诸事皆以姑娘马首是瞻,不可怠慢,也绝不会伤害姑娘的师兄。”
月夕微笑道:“应侯真是客气。待我回去,可真不知要怎么谢谢应侯才好?”
靳韦见郑敢对月夕的态度恭敬,言语中提到连秦国丞相范睢,亦是对月夕有所避忌,不禁皱眉道:“死丫头,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自幼在故宣太后身边长大。应侯是瞧在宣太后与秦王的情面上,才待我这样客气。”月夕轻描淡写,一句道过。
秦国已故太后宣华太后,秦惠文王之妻,当今秦王的生身母亲。她在秦国以太后之尊执政多年,有人骂其强权,有人骂其狠毒,更有人因她的诸多风流韵事而骂其荒淫。可无论旁人怎么评价,她却依然故我,牢牢地执秦国朝政四十余年,稳住了秦惠文王死后秦国的纷乱局面,一手提拔武安君白起,内兴国事外拒六国。
十年前,她甚至亲自为秦国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