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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赵丹的声音。
两人俱都一惊,不晓得赵丹如何会追来此地?却见前方雨中几十骑疾驰而来,铁甲锵锵,正是赵王宫中侍卫,霎时便将赵括与月夕围在了弓箭手之间。
骤雨之中。依稀见到一辆青铜王辇,如飞般冲到跟前。赵丹立在上头,大声疾呼道:“不许放箭,万万不许放箭。”他身边的将军手一挥,赵军都放下了弓箭,却抽出了长剑,仍是围住了两人。
另有一辆宫辇随在王辇之后,急赶而来,上面却坐了赵玥、赵老夫人与赵菱三人。
大约有人以为赵括只想要与月夕同生共死,赵老夫人与赵菱一来。他见到母妹,心有顾忌,便不能不放下了这个念头;可那人却不晓得。便是在这顷刻之间,赵括与她月夕,早已成了陌路仇敌。
这寻来赵老夫人与赵菱之人,真是画蛇添足。
赵丹冲下王辇,要扑过去抱住月夕,赵括忙挡身拦在了他面前。赵丹左突右穿,冲不过去,只得抓住赵括,伸手叫道:“霜晨。你生我的气了么?我这几日忙得很,没时间来见你。你莫生气。我这便带你走……”
月夕见到赵丹仍在痴人说梦,冷笑了几声。朗声道:“赵王,我是秦国的奸细。你这位二弟,已经为此追了我一路。你可真的要接我入宫么?”
赵丹闻言,顿时一缩身子,站在赵括背后,垂头丧气道:“霜晨,他们说你是入宫来害我的,是不是?”他不待月夕答他,将身子一挺,高声道:“你放心,就算你是秦国人,也绝不是奸细。我知道你曾要害王叔,可你待我不同,不然当初在秦王宫你何必要救我?”
“赵王,是谁同你说我是要入宫去害你的?”月夕微微笑道。赵丹不由自主转回了头去,望着后面的宫辇。月夕瞥了赵括一眼,讥笑道:“当初我救你,不过是见你傻呼呼的,在手掌心中耍你一耍,倒也挺好玩的。”
赵丹不敢置信地抬起眼,见到月夕嘴角嘲讽的笑意,才晓得她说得竟然是事情。他一场痴念,都被月夕一手揉成了碎片。好梦成空倒还罢了,月夕那蔑视之色,叫他有些无地自容,更叫他憋屈地想要大叫。
他心中失望间杂着躁怒,自负自卑在心中交替涌现,突地脚下一软,坐到了地上。
月夕面若寒霜,对着赵括斥声道:“赵将军,你为了救你的赵王,害得我好苦,眼下便叫你见识一下我的本事。”
她说着,便是三掌攻到了赵括面前。她用尽全力,再也不肯给他喘息的机会,眨眼之间,便又攻出数掌,不但掌掌含蕴内力,而且着着都是攻向要害。
赵括哂笑了一声,伸手接招。月夕却双手一缩,动如脱兔,掠到了一旁,从一名赵军的手上,一招夺过了长剑,向赵括当胸刺到。赵玥在雷电之下看得清清楚楚,惊叫道:“括郎,小心。”
赵括一侧身,左掌一翻,伸出两指夹住剑身,右手快如闪电,向月夕一掌击去。月夕一惊,退后一步,哪知剑身被他双指夹住,动弹不得,急忙松手,蹿身朝前,又是一掌朝赵括拍去。赵括侧身避过,也是一掌回拍。
月夕见他如何也不肯放自己离去,想着自己自与赵括相识,相知相爱,欲离难离,两人为了将来诸多努力,可终至如今反目之地。造化弄人之甚,哪有人力反转的余地。她夹在家国情义之间,爱不能,恨不能,进不能,退不能,从前的种种坚持眼下都成了笑话,还不如被赵括一掌拍死,免得自己如此左右为难。
她只觉得心灰意懒,四肢百骸都难生出半点力气,手掌虽出,可却再无半分劲道,只是闭上了眼,等死罢了。
赵括见到月夕面容苍白,眼泪夺眶而出,左掌中的三道弯曲的疤痕清晰可见。他仿佛回到了上党那夜,他击中了月夕,一掌叫她闭过了气去。他心中骇然之意大起,怜惜恻然俱伤心头,这一掌也再不愿拍下去。
月夕等不到他的掌风,睁眼一看,他手掌停在了自己眼前数寸,再进不能。她牙一咬,只这关头,一掌全力击出,拍中了赵括的肩头。赵括倒退了几步,跌坐到了地上,一口鲜血吐出,随即便被大雨冲散了开去。
四周的将士见赵丹失色,赵括受伤,立刻又冲了上来,欲捉拿月夕。月夕见到赵括吐血,心中只是一片茫然,手中紧紧捏着香囊,竟然也不知逃脱。
忽听得南面又有蹄声如雷,二十余骑黑马在雨中疾驰而到,马上之人面蒙黑布,手持连弩,俱都是秦军黑衣黑甲的飞鹰锐士装扮。在这样的倾盆大雨中,马蹄溅起雨花,光白耀目,夺人心魄。
还未奔到近处,飞鹰锐士手中的箭弩早已如飞地射出,赵军措手不及,来不及取弓箭,这围圈立刻被射出了一个缺口。
当中一黑一白两匹马奔出,黑马上一人,高声叫道:“秦王有令,赵王若敢伤我们白将军半根寒毛,秦王必倾举国之力,绝不与赵国善罢甘休。”
月夕听见是王恪的声音,一惊之余缓过神来,身形登时拔天而起,落在白马之上。她急调马头,便要离去,却又忍不住回头望一眼赵括。赵玥与赵菱已经奔下宫辇,一左一右扶住了他。赵菱望着黑马上的王恪,轻叫道:“原来你也是……”
赵括却低着头,对方才的一切宛如不闻不见,若不是胸口尚在起伏,就好似已经死了一般。
风大雨大,地上溅起了漫天的雨雾,挡在了月夕与赵括之间。赵括就仿佛慢慢地,消失在了风雨之中。
今夜之后,她与赵括,再无能相亲之日。
月夕心如刀割,再也无法多看一眼,与王恪扬鞭纵马,同这二十余骑飞鹰锐士瞬间便消散在了大雨之中,不见了踪影。
如今长平局势这样尖锐,邯郸城防守这样严密。可秦国的飞鹰锐士,骤然来去,出入这邯郸城如入无人之地,轻而易举便将月夕救走。赵丹望着月夕远去的方向,目瞪口呆,心中又惧又恨,突然大叫一声,拔出配剑,狠狠地插在了地上。
(卷三完)
☆、1 长平翼大风
月夕与王恪不眠不休,一路奔回咸阳。她冲进白家宅院,将随侯珠从香囊内取出,交到了靳韦的手中。靳韦见她披头散发,面色苍白,衣服破损且有些湿润,忙叫了婢女来伺候,问道:“死丫头,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月夕凄然一笑,手里紧紧攥着这青色的香囊,呆呆的望着白起所在的大屋。两个婢女端了热水,拿了换洗的衣裳,道:“姑娘,换下衣服罢?”
月夕一言不发,忽然怔怔的流下泪来。两个婢女吓得呆了,垂手站着,又望着靳韦。月夕凄然摇了摇头,朝着大屋走去,口中喃喃道:“我去瞧爷爷。”
她没走两步,眼前突见那霍太山山谷的石门一开,赵括一袭青衫,自那甬道中,笑吟吟地朝她而来。她见赵括又来寻她,心中欢喜不尽,正要朝他奔去,可突然间天空中一道闪电劈下,石门上的碎石不住地落下,霎时隔断了赵括的身影。
快风楼、驻马桥、福伯的面摊、待月小楼……但凡她与赵括所有欢乐记忆,便是在赵王宫中的火牢,便是那她再未去过的红泥小栈,都在她面前旋转着,接踵而来。可转眼间,都变成了赵括在大雨中失望冰冷的双眼。
她原本有着世间上待她最温柔的人,可眨眼间又只剩下了她一人。
天地悠悠,举凡不如意事忽然间一齐兜上心头,月夕悲从中来,只觉得天旋地转,身上一软,便跌到了地上,人事不省。
※※※※※
月夕病了,被送回了宣华宫。
靳韦亲自把了脉。病症不过是高烧,待到灌了药退了烧,可月夕仍是病重难起。靳韦白家宅院和宣华宫两处跑。几乎分身无术,好在吕盈步不离地守在月夕榻前。秦王又派了太医,叫他只专心救护白起。
无人晓得月夕在邯郸发生了什么,她是如何取到随侯珠的。
王恪,也只是沉默不语,不肯吐露一字。
只有他最清楚,那一夜月夕失去了的东西。或许他也一样失去了,只是他身为男儿,不能任性生病而已。
整整一个月之后。当吕盈端着药进了寝宫,见到月夕一人坐在席榻上望着她,她顿时捂着嘴哭了出来。
“我好好的,你哭什么?”月夕微笑道,“爷爷的病……”
“放心放心。靳大哥说,你拿回来的随侯珠是真的,武安君的病已经好了一大半,只是还有些行动不便,需得再修养一段时间。”吕盈忙宽慰道,“反而是你……我同你在一起这么久。从来就没见过你生过一次病。小恪和靳大哥都说,你自小到大,就没有这样病过。他们都被吓到了……”
月夕笑了笑,她握了握手,觉得两手空空,急道:“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