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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当还剩下三分之二。
再过两个小时,天就会亮了。
铁块显得有些困倦,那股烟硝味不知何时也淡薄了。
「要不要我读蝉堡给你听。」小恩左顾右盼,却没有看到新的牛皮纸袋。
「没有蝉堡。」
铁块摇摇头,却没有一丝失望:「暂时还没有。」
「对方没死吗?」小恩有点惊讶。
铁块点点头。
目标身边的人多,那一拳太仓促,没有击中对方的要害。
只一瞬间,对方人马一下子全上了,万花筒似的。
现在,目标应该躺在医院急诊室。
铁块知道,现在对方的守卫一定最多,戒心却最薄弱。
如果现在不干,以后要完成任务的话就太棘手了。
小恩不知道要做什么。
虽然两人的关系只是用上床,而且还是收钱就能上床的那种上床,但现在就这么离开,心里好像也怪怪的。
「那,要我念以前的蝉堡给你听吗?」她有点局促。
「……」铁块摇头。
「还是……你想现在就去把目标杀掉?」小恩脱口而出。
「!」铁块有些惊讶。
这是小恩第一次看到他这种表情。她当然是有一点高兴。
「对方是谁啊?能够开枪打你,来头一定很大。」小恩自顾自说。
「……」
「你打伤他了吗?」
「是。」铁块皱眉。
「如果他的来头真的很大,现在看电视,一定知道他在哪间医院。」
铁块若有所思,慢慢起身。
「搭出租车去比较好吧,不然伤口裂开,你很容易就被发现喔。」小恩提醒。
铁块有些犹豫,放慢动作穿上黑色外套。
突然有点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小恩拎起急救箱,打开门。
「我们先去有电视的宵夜摊待一下,然后我叫出租车。」
小恩不等铁块回应,便走下楼。
22。
出租车直接停在SNG车旁。
医院门口挤满了少一事不如多一事的媒体,SNG车比警车还多。
「请问银鹰帮的帮主遇袭,是跟鬼道盟的势力扩张有关吗?」
「能否说明一下,警方目前有没有锁定可疑的嫌犯?」
「请所长回答,警方是不是正派人保护帮派份子就医?」
「有民众听到好几声枪响,双方到底一共开了几枪?」
位不高权不重的派出所所长,被迫站在记者面前接受询问,陈述着他一点也不清楚的案情,表情越来越难看。
一张漠然的脸孔从记者此起彼落的镁光灯后穿过,稳定地走向电梯。
加护病房外站了两排剃了平头的黑衣人,个个面色凝重,袖口别了银鹰图针。
没有一个医生护士敢对他们的大阵仗有什么意见。甚至不敢多看一眼。
连警察都懒得上来管一管这种状况,光是应付媒体就忙翻了天。
加护病房里依旧忙着输血,一袋接着一袋从血库紧急调动。
如果那些捐血人知道,几天前他们挽起袖子捐助的血液将用来延续一位黑道头目的生命,不知会作何感想。
「登。」
电梯门打开。
加护病房外走廊尽头,一块生冷的铁铿锵走了过来。
没有鬼鬼祟祟的伪装,没有惊险的攀墙走壁,甚至没有节省时间的快跑。
因为在这医院,来者有绝佳的战斗优势。
他根本不需要多余的动作,就来到两排黑衣人之间。
「你谁啊?」一个平头黑衣人伸手按住他的肩膀。
「……」铁块。
另一个黑衣人颇不耐烦:「留下名字就好,大哥现在还没醒。」
「……」铁块。
此时,一个站在后面的黑衣人瞧见了铁块黑色外套上,那烧灼开的破洞。
这,好像有点不对劲啊?
就在开口警戒的那一瞬间,铁块已经举起拳头。
「!」
几乎不可能发生在此时此地的——猛袭!!
所有黑衣人只能在冻结的时间里看着这一拳发生,然后以天花板的巨大撞击声结束。
按住铁块肩膀的那人高高摔下,这辈子脖子再也别想回复正常的角度。
同一时间,至少有七、八人的手同时往外衣深处急掏。
没枪!
所有人表情冻结的瞬间,一个最壮硕的黑衣人从铁块后方猛力挥拳。
铁块没花时间躲开,只是用更快的速度、更长的拳击响应。
那种声音,绝对不正常。
低沈,郁闷,直达脑髓深处的共鸣。
运气极差的壮汉上身往后倾斜,以奇怪的姿势倒摔在地。
不再立体的脸孔上,汩汩冒出鲜艳的血泡。
「站好。」
铁块只说了这两个字,却没再动手。
刚刚那两拳,已经说得很明白。
所有黑衣人全都停止呼吸,不由自主往后退退退,直到背脊碰上冰冷的墙。
一个刚刚摆好挥拳姿势的黑衣人僵在铁块面前,一动也不敢动。
铁块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按下加护病房旁的开门红钮。
走了进去,做好他今天做到一半的事。
当铁块走出来的时候,那两排黑衣人还是维持刚刚的姿势。
没有人叫,没有人逃跑。
直到他们眼睁睁看着铁块的身影消失在走廊转角时,全都软倒在地上。
一股浓郁的烟硝味久久不散。
23。
伤口还是裂开来了,流了很多血。
小恩用任何人都能做到的程度,拙劣地帮铁块处理好伤口。
然而铁块还是发了高烧。
浴巾早就沾满了血,这单调过头的房间又什么都缺。
小恩将干净的衣服泡热水,拧干,反复帮铁块擦拭发烫的身体。
一到中午,小恩便出门买吃的、消炎药,还提了个热水壶回来。
铁块足足发烧了两天,意识不清地昏睡。
唯一醒转的少数时间,都把握在吃东西、喝盐水上。
到了第三天,铁块可以自己坐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这房间多了很多东西。
几件在连锁成衣店买的宽大新T恤,折好的几条新毛巾、热水瓶、吹风机、粉红色的抱枕、橘色塑料水桶……一份没有拆过的牛皮纸袋。
还有还有,一个缩睡在地上的女孩。
铁块感受着背上的伤口,稍微用指腹碰了碰,竟比预期要快上三倍结痂。
以前受到这种程度的伤,不昏个十天是绝对醒不了的。
一切都是躺在地上的女孩。
比起杀人不眨眼、又无话可说的自己,这女孩恐怕才是稀奇的存在吧。
「……」
铁块拎起半桶盐水,走到阳台,在自然的热风下认真呼吸。
渴了,就喝。
饱了,便停。
他没有太多过去可以回忆,无法刻意地思索什么。
只是想起了一首歌。
等到半桶盐水都空了,铁块转身进屋,抱起刚睡醒的小恩。
十分钟后,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又裂了条缝。
那晚,铁块没有留下小恩。
小恩也没有说什么。
读完了新故事,拿了十六张钞票,便穿起鞋子。
「房间这些东西……」铁块犹疑了一下,干脆将皮包整个递了过去。
「不用了,我送你。」小恩微笑,打开门就走。
她走了。
他看着她走。
门关上,然后是小心翼翼踩着锈蚀铁梯的轻响。
铁块侧着身躺下。
或许是因为这几天都在昏昏睡睡,铁块翻来覆去,就是无法真正入眠。
一睁眼,满屋子的东西让他有点不习惯。
却也无法讨厌。
一阖眼,就想坐起来。
从来他就不感寂寞。
只是现在,铁块的背又开始痛了。
24。
这几天除了待在铁块家,小恩什么也没做。
看着昏睡的铁块,虽然不理他,他也一定会慢慢好起来。
但如果她走了,他的复原肯定会拖上好几天吧。
「铁块需要我。」
每当小恩这么想,她就忍不住到浴室换条热毛巾。
不知道是看了哪部小说还是漫画,曾提到这种安于照顾病人的心态也是一种心理疾病。有点像是扮家家酒上了瘾,或者该说是母爱过盛。
以前读的时候,小恩只觉得那种描述是作家为了情节需要所伪造的角色情绪。
她现在倒是有一点懂了。
只是铁块一点也没有收留她的意思,让她有点失落。
但也不是不能接受。至少铁块也没有露出厌烦的表情。
他自始至终都给了钱,这样也很好。她再不能接受男人无条件进入她的身体。
扪心自问,要说对铁块没有特殊的感情,是骗人的。
跟一个挥拳如枪的杀手奇异地相遇……不,应该说是被他捡回家,然后在极度尴尬的情况下念了没头没尾的、疑似专属杀手的故事给他听,然后然后又做了爱。接下来的情节也很不普通,目睹他杀了人,再演变成自己也参与其中。
超现实。
却又比以往自己的人生中任何一个残酷的片段都更贴近真实。
尤其离开了那单调的房间后,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