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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小说还怎么写,他无法模拟当时年轻人的心态及价值观。
丹青说:“还有呢。”
她换上另一张唱片,歌词说:“每一时,每一刻,我都会记得今日,你用最温柔的姿态,爱我及吻我,虽然你或会离开我,在我心你将永留,每一时每一刻,我都会记得今日。”
丹青摇摇头。
乔立山忍不住嗤一声笑出来。
丹青收起唱片,“我不怪你,所以你说,母亲那一代多难做人,她们小时候对感情的看法拘泥若此,到了八十年代,风气剧转,不能适应,也不稀奇。”乔立山点点头。
丹青低低的说:“娟子阿姨,就没能转得过来。”
乔立山连忙岔开话题,“我还是量量力写今日的故事算了。”
“要不,就扯到二十年代去,略有差池,也没有人会来挑剔你,彼时出生的人,即使在世,也已经老得只眼开只眼闭,随得你胡吹。”
乔立山忍不住笑,“你来写,你深谙写作之道。”
丹青点点头,“你最爱打趣我。”
乔立山说:“笑人,也被笑,苦中作乐。”
丹青抬起头,“三年后我回来,会把娟子咖啡店打理得蒸蒸日上,承继阿姨的事业,你要看我的话,知道哪里可以找到我。”
乔立山一怔。
丹青接住说:“放心,我知道你不是胡世真,”停一停,“我们才不会作空白的允诺,费时失事。”
乔立山放下一颗心。
丹青解嘲地说:“你可以带你的妻子或女友来,无任欢迎。”
乔立山凝视她,“如果我仍然独身,你的丈夫或男友会否赶我出门?”
无论怎样,季娟子的故事不会重演。
丹青低下头,忽然听得乔立山咳嗽一声。
她抬起头来,看见胡世真推门进来。
丹青一惊,手一松,打碎了杯子,丹青没料到自己会这样怕胡世真。
她怔怔的瞪着他,胡世真又长回了胡髭,形容憔悴,消瘦许多,但一双眼睛,幽幽发光,如一只野兽。
终于,丹青沉着应付:“你还没有走?”
胡世真声音极之沙哑,“刚才……我恍惚看到她进来。”
丹青与乔立山都知道他口中的她是谁。
丹青说:“你看错了。”
“不,我似看到她推门进来,所以尾随,她很年轻,作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打扮,白裙子,红鞋儿……丹青,请她下来。”他恳求。
丹青与乔立山震惊之余,维持缄默。
过一会儿,丹青说:“我没有这个本事,我请不到她。”
“但是我明明看见她。”胡世真喃喃地说。
“你看错了。”丹青再说一遍。
胡世真颓然跌坐在椅子里。
丹青要赶他走,被乔立山按住。
胡世真喘息着,丹青这时才嗅到他一身酒味。
顾自由跟着来了,她去扶起他,一边说:“再不去飞机场,就赶不上了。”她看到丹青,有点手足无措,不知说什么才好。
丹青说:“你赢了,还不快带走你的奖品。”
顾自由拖着胡世真出去。
过了很久,乔立山才问丹青:“你必需要那么说。”
丹青反问:“为什么不,我才不要讲风度讲修养,我爱一个人,会让他知道,恨一个人,也让他知道,如今,我也懂得更含蓄,但是何必委屈?”
乔立山沉默一会儿,回答:“我想你是对的。”
“谢谢你,方渡飞。”
丹青关上咖啡室内所有水电煤气总掣。
乔立山忽然问:“你有没见过她?”
丹青答:“没有。”想一想,很遗憾地再说一次:“没有。”
乔立山说:“我们走吧。”
他们刚想离开,有一对年轻男女推门进来,“有没有冰茶?”
那女孩子一脸阳光,满面笑容,象是初夏的阮丹青。
丹青呆了数秒种才能回答:“我们已经不做生意了。”
女孩不以为忤,对男伴说:“我们到街头去,那里也有一家。”
两人跳跳蹦蹦的离开。
丹青终于把玻璃门锁上。
她问乔立山:“她会不会回来?”
“我不认为会。”他温和的回答。
他送丹青回家,一路上把未来一年的计划告诉她。首先,他会与艾老会合,师傅将介绍一间出版社给他,让他尝试用英语写作。谈得拢的话,未来一年他什么地方都不用去,经理人会把他锁在黑牢里叫他写。
条件不合的话,他会继续写中文小说,熟能生巧,会得比较空闲,可抽空探访丹青。
丹青问:“方渡飞真的会来看我?”
“会,他同乔立山一起来。”
丹青想笑,无奈心怀重压,就是笑不出来。
他们交换了地址。
过了这个夏天,丹青想,各散东西。
只有她父亲似一只猫,抛在本市,动弹不得,因为要养妻活儿。
丹青莞尔,令周南南小姐觉得心灰意冷的,可能是阮志东对女儿钟爱远胜她所得到的。
这解释了老式女人隔一段时间便添一个孩子的用心。不是用来缚住丈夫,而是令第三者知难而退。
乔立山送小丹到门口,“我不进去了,记住明天晚上八点,我来接你去跳舞。”丹青点点头。
葛晓佳看到女儿怅惘的表情,便叹口气说:“准大学生,无论丢不丢得下,这里的事已经与你无关,你非得开始新生活不可了。”
“他会记得我吗?”
“谁?还没分手,就怕忘记。”
“乔立山,他会忘记我吗?”
“让他去担心这个问题,你比他年轻,较他容易忘记过去。”
“母亲,有没有办法把回忆过滤,不愉快的统统遗忘,甜蜜的全体留下。”葛晓佳说:“要道行很深才做得到,我还在修练。”
丹青倒在床上,双臂枕在脑后。
“你想忘记什么?”葛晓佳问。
“想忘记你同父亲已经分手,想忘记娟子阿姨的悲剧,想忘记有四年功课在前面等着我。”
葛晓佳不语,轻轻一下一下拍着丹青的大腿,良久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丹青喃喃说:“可以猜想,年纪越大,想忘记的事越多,将来说不定最想忘记事业上的挫折,感情上的失意,也许有一天,最好忘记自己姓甚名谁,一了百了。”“好了。”葛晓佳制止女儿,只怕丹青越说越灰。
但的确有若干早晨,葛晓佳希望葛晓佳不是葛晓佳,不幸被丹青言中。
“明晚我要去跳舞。”最后一舞。
“想问我借衣服是不是?”
“是的,那件黑色纱边细带最理想。”
葛晓佳本来要反对,怕那件衣服太过保留,后来一想,世上不如意事已经太多太多,何必为一条裙子去扫丹青的兴。
于是她说:“在柜里,你自己去拿吧,记得一早七点半要出发到飞机场。”“打到了才算,现在就开始挂虑,多划不来,”丹青说:“讲不定太阳黑子今晚爆炸,一切化为乌有,白担心一场。”
葛晓佳既好气又好笑,接着忍不住深深哀伤,清风明月,音乐舞蹈,都与娟子无关了,但她生前友好只不过哀悼了三天,又重新开始吃喝嫁娶,恢复正常。一定要走毕全程,葛晓佳握紧拳头,否则损失巨大,太不值得。
从该刹那开始,葛晓佳知道她永远不会再到酒吧买醉。
第二天,丹青与母亲点算所有应带的证件,每隔一段时候,母女拥抱一下。丹青心底有点怯意,过两日她就得完全靠自己了,再也不能趁现成,日用品得亲自上街购买,生病得撑上医务所,一切疑难,她只能左手同右手商量。一丝丝恐惧悠然而生。
整个暑假只剩下数十小时,非得善加利用不可。
第二天,阮志东来了,把一张本票交给丹青,一边笑道:“这张东西虽然不会讲话,声音最响。”
葛晓佳看了看银码,“你呢,你自己怎么办?”
“月底发薪水,担心什么。”
丹青喜欢看到父母这样有商有量。
“今天晚上,一家三口吃顿饭吧。”
葛晓佳看丹青一眼,“她约了人跳舞。”
阮志东想一想,“丹青,要是你不介意的话,我们两人也假如行列如何?”“太好了。”丹青拍手。
“一言为定。”
葛晓佳却说:“开什么玩笑,我跳不动。”
“妈妈——”
“丹青,己之所欲,亦勿施于人。”她转进房间去。
阮志东无奈,她始终无法完全原谅他。
晚上,丹青打扮妥当,坐在客厅看杂志等乔立山来接。
葛晓佳一走出来,只看到一团艳光,眼前一亮,小小丹青根本不懂化妆,但一管唇膏已使她整张面孔鲜明起来,再加上找不到褶痕晶莹紧绷的皮肤,光坐在那里,也看得出潜力。
“好,好。”葛晓佳点头。
到了一定时候,蝴蝶必然破茧而出,挡都挡不住。
葛晓佳笑道:“乔立山若果忘得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