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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心里想着一个,才过得人不人鬼不鬼,靠着权利浑浑噩噩干了那么多糊涂事。到了现在这个年纪,才明白过来,情情爱爱也好,过日子也好,都要想得透彻些,别以为逃避着,就能混过一辈子,最终,老天爷还是逼着你要面对的,到那时再后悔,可来不及了。”
“嗯……”
探监的时间有限,小樵只好把带来的东西连同那本电子相册一起交给狱警,留给安响南,然后脑子里塞满他对自己的规劝,从监狱大门出来了。
她回头望那高高的院墙,想到敖三也在这里面。比起安响南,敖三其实是足以判死刑的,但敖家父母及大哥把大的罪行都扛了过去,加上他本人认罪态度良好,量刑为死缓。后来小樵想到池颖临终前对他的恋恋不舍,起了恻隐之心,求边策给想办法,边策一番活动,目前减刑成了无期。
纷纷扰扰这么些事呀!上一辈人的,这一辈子的……此刻一股脑儿又涌上小樵心头。安响南说得对,自己和穆以辰就是隔着这么些事才越走越远,而这些事,其实与他们本身的感情无关。是自己脆弱,受不了这一件接一件事的冲击,才在发现穆以辰和池颖一段过往的时候,把那些无法排解地悲愤彻底爆发出来,不由分说地把两人的感情炸得面目全非。可已经这样了……还能怎样呢?她何尝不想回去,却是回不去了。在她揣着大肚子从誉州悄悄回到铜雀台那个家门外的时候,看到他怀里已经有了别人啊。这两年来,这个女人也一直常伴他左右,他一颗心早就是别人的吧?如今,为了女儿才说复婚,她受不了这样的勉强……
脑子里这么乱七八糟地想着,晃晃悠悠地开着车,不知不觉开到池颖当年开食画餐厅的小院外面。还是熟悉地青砖小巷,巷边一排女贞子树,很多成熟地女贞子果实落在地上被踩得稀烂。她想起当年,池颖就是踩着地上这些果子一步步走向自己,告诉她,她是她的姐姐,她抢了她的夏叙。
食画早就转让给别人了,装修倒没怎么变,只是改成了一家私房咖啡馆。原来池颖和母亲住的那个小院儿看上去没什么变化,只在靠咖啡馆这边砌起了一堵矮墙,看起来是租给了另外一户人家。小樵突然就想看看这地儿,熄了火下车往那边走去。
细微的虫鸣显得午后的院落格外宁静,墙根和花坛里的花花草草都被主人家收拾得很干净,靠墙边依然座着那个湖石雕出来的的半弧形小鱼池,金鳞的锦鲤绕着池底的莲根追逐嬉戏。小樵顺着墙根往里走,看到院中间那颗大榕树下,横着一把竹摇椅,一个人仰睡在椅子上,脸上盖着一本书。
她轻手轻脚走过去,那书是罗杰·弗莱的《塞尚及其画风的发展》,书脊上写着的几个簪花小楷是她最熟悉的笔迹。她笑了,轻轻掀开书,书底下那张脸被光线乍一照得皱了皱,睁开眼又眯起来,随即对着她微微一笑。
夏叙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小樵,还是那样白净光洁的脸庞,还是柔柔软软的一头黑发,但这个曾经喜欢蝴蝶结喜欢波点喜欢糖果色的女孩如今真的不一样了。月白的无袖棉衫衣摆长长,罩着底下墨绿的素布裙子,站在阳光里,不再似春芽一般弱质,反倒像一枝健生的映日新荷。
不是不愿意联系,只是自池颖走后,两人似有种默契,只通过朋友同学知道对方的近况,然后各自安静地过着自己日子。今天这么巧遇,都笑得暖意浓浓。
“这么用功啊?”小樵指着那书问他。
边策把书拿在手里拍了拍:“哎,现在赶不上你这个旅英青年女画家吃香了,只好用功一点,迎头赶上。”
小樵嗤地笑了声:“你就打趣我呗。”
“吃过了吗?”夏叙柔声问她。
小樵摸摸肚子:“还真没吃呢,你呢?”
“我早吃过了,躺这儿打盹呢。屋里还有点儿面条,要不我给你下一碗?”
“成。顺道看看夏师兄这两年闭关的大作。”小樵笑着,随他往屋里去。
屋里收拾得很整洁,原来摆放在正堂的池葆葆的照片也已经收了起来,但墙上镜框里依然挂着她绣的春意图。
小樵环视了一周:“怎么想起还住在这儿?一个人住啊?”
夏叙笑笑:“不住这儿,就不会想起那些事了吗?逃避并不利于遗忘。”说完又觉得似乎太严肃了点,转而笑笑:“再说这里环境幽雅,租金便宜,现在哪儿还好找这么正宗的潮式小院啊。我没事就在院子里画画,闲云野鹤一般的生活啊。你看,里屋住人,外屋待客,那边还空着一屋,我现在在美院上课,自己私下也收学生,就在那边屋给他们上课,课时费可不低哦。”
小樵听他这么说着,看他手里的菜刀飞快地嘚嘚切着姜丝,对他竖了大拇指:“能耐,这日子过得充实,瞧刀工都这么好了。”说着掏出手机,翻出安年的照片给他看。
“喏,我女儿,漂亮吧!”
夏叙放下菜刀,凑过来看:“真漂亮!叫什么?”
“叫安年,因为在大年三十生的。呵呵……跟我姓。”说完往旁边屋探头探脑:“你的新画儿都放在哪儿?快拿出来我看看。”
夏叙把切好的葱姜往面锅里丢,长筷子搅一搅就捞进海碗里,笑着端给她:“先吃了再看,吃得完吧这些?记得你挺能吃的。”
“吃得完!”小樵抱过面碗坐在桌边吃得很香。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这两年的变化,又到画室去看画,谈各自新画风和理念,不知不觉日头都斜到院墙西边了。夏叙送她出院子,她发动了车子,把车窗摇下来,对他摆摆手。
他笑笑:“小樵,遵从自己的心,你会幸福的。”
“你也会的。”她笑着踩油门,说再见。
从这里开车出去就是沿岛路,能路过朗港一中,小樵顺着校门在那个曾经熟悉的海鲜烧烤摊门口停车。夏叙那一碗面足够扎实,根本还不饿,但她还是要了一打当年无数次让她和穆苒苒戚嫣吃撑的烤海蛎。拨开滚烫的锡箔纸,加一点儿芥末,一点儿醋,品尝到的就是曾经酸酸的辣辣的火热的青春。她也带穆以辰来过,在他们最好的时候。她学着边上那些早恋学生的样子,拌好味道,用筷子把海蛎夹起来,喂到他的嘴里。他拿纸巾擦她嘴角的酱汁,笑她真贪吃……
食量和心肝其实都没那么大,一碗面加一打烤海蛎,就同时塞闷了肚子和脑子,有点撑。她散步消食,不知不觉顺沿岛路一侧走到海边。面对这片海她有点愧疚,因为海听过她说“我愿意”——安妍“樵”系列发布会的情景还历历在目,穆以辰为她在这片海岸上搭起一片声光水色的幻境,牵着她,告诉在场的每一个人,他爱她。她也悄声说了“我愿意。”
海滩上人不多,她把鞋子脱下来勾在指尖,赤脚踩着细白的海沙往前走。拐过一片竖起的岩石,看到那人坐在岩石上。
他抬眼看到她,笑着问:“你也散心?”
第一百六十八章 绝望的Viennese
海滩上人不多,她把鞋子脱下来勾在指尖,赤脚踩着细白的海沙往前走。拐过一片竖起的岩石,看到那人坐在岩石上。
他抬眼看她:“你也来散心?”
从早晨见安响南到下午遇见夏叙,过往的人和片段走马灯一样从她脑海和眼前过。最后停在那个人身上却定格住,而此刻,被定格的人从岩石上站起来,迎着海风问候她,如老友见面一样温和。
她扬起刚才面对夏叙时那种淡淡微笑,但心里浪潮却澎湃过眼前的这片海,调节着已经乱套的呼吸,回答他“路过,看时间还早,就下来走走。”
他放肆地看着她的脸许久没有接话,直到她是在尴尬要别开脸时才开口:“一定是去吃了那家海鲜烧烤吧?”说着伸手过去,手指轻轻擦过她唇畔,动作快得她来不及反应。
“都当妈妈了,还和小孩子一样,吃完也不知道擦干净。”他笑。
久违的亲昵带来的是二人长长地沉默,也许是远离尘嚣的海滩过于浪漫,让这样的相遇显得有点失真,谁也不想打破这像偷来的融洽,那些看似万年不解地矛盾,此刻只留淡淡伤感。
“你不在的日子,我经常到这里来。”他声音轻得仿佛从天边飘过来一般。
“……”
“我有时候觉得,在我和你的过去里,我很混蛋,做错了很多。但有时候又突然不明白,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因为池颖吗?其实,不管你们信不信,她真的没那么重要,她都从这个世上消失了,我除了觉得感慨,并没有想象中的痛苦。而你只是离开,只是失去你,要不回来,就比世上任何一种失去都更让我灰心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