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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师七十多岁,有极重的河南口音。皈依那天,天气异常干热,大殿内已经人满为患。当金兆枫硬生生地跪在大雄宝殿外烫人的石板上庄严而虔诚地完成整个皈依过程后,膝盖痛得已经快站不起来了。
千禧年刚过,鸡皮鹤发耳背牙残的爷爷便开始经常犯糊涂,还净爱说些个不着四六的话。在大伯给爷爷办的寿宴上,爷爷一口饭没吃,哭着喊着说老祖偏心眼儿,和亲戚们打麻将却不来跟怹一起看戏,后来,还嚷着要去城外逮蝈蝈,站起来就想往外跑。医生的诊断验证了大家的猜测:爷爷患上了老年痴呆症。接下来的几年,病情越来越重,连最亲近的人也认不出来了,整天云山雾罩地叫着要找梅兰芳拜把兄弟、要跟宝善林学大小德合勒;小时候养过鹰,到现在还净惦记着喂鹰胡同的熬鹰师傅来给怹请安;明明喝着粥,却偏说厨子的刀工不到家;不管见着男的还是女的,张嘴老是一句话:“爷们儿,喝茶了吗您哪”。九十老几的人了,除了脑子不好,什么事儿全都不耽误,就是这糊涂劲儿折腾苦了家里人。得亏有老妈这么一个好儿媳妇,任劳任怨的——真是得继(得继:旧京俚语,意为老人受到后辈的孝敬。)了。善良豁达的爷爷在过了五年没有痛苦没有烦恼的好日子以后,终于在2005年平静安详地寿终正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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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本作品的最后一章了。每次无意间阅读时,我都会情不自禁地被自己曾经的热情所感动,我说的是真话!这本书就像是我的孩子,虽然让我心酸,但我却非常爱他。
第三章 人生极乐 2)痴人悲故土
老妈经历了这几年难熬的岁月,头发花白得越发厉害了,得闲儿的时候,总爱不动眼珠儿地发呆。好在家里还有两个保姆陪着说话,不然的话,再好的人也得憋闷坏了。
姐姐的心里总惦念着可怜的老妈,时常会带着儿子回家来小住几日。
为了给老妈解闷儿,金兆枫买了两只洁白的哈巴狗,一只取名哈里,另一只取名波特。不忙的时候,他也会推掉应酬关上手机,意志坚定地守在家里,哪儿也不去。
金兆枫的性情也有了很大的变化,以前很好动,现在却是极度好静,再没有了游山玩水东走西逛的兴致,好几年了,他都再没有去过北京的任何名胜古迹,每次见到民工们在平房区扒墙拆屋以及城区建筑工地上的繁忙景象,他的心里都会不由自主地猛抽起来。
这几年,北京又有了大踏步的变化,拆房盖房的速度和扩大范围都是史无前例的,商品房成了人们生活中谈论最多的话题,许多名人故居在被夷为平地之后才见诸报端。以前的二环路以外都是郊区,现在,四五环路附近的商品房也成了香饽饽。房地产商发狠拼命地在首都盖楼,外地人买房炒弄,本地人买房居住,加之某些趋利者的不良煽动和策划,使得北京的房价升涨速度超过了2003年10月15日发上午九点发射的神州五号 。体现老北京城人文传统的胡同和街道在危改和拆迁的声浪中不停地大面积消失着,取而代之的是几十年后必遭淘汰的大型建筑。北京是全国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而这个中心的地区含义几乎也就是老北京的内城,这些机构的过份集中和不断扩大从某种意义上注定了古城的厄运,加之无序的开发和征占,使得北京的旧城保护更是雪上加霜。不合时宜的地点被堆砌上了不合时宜的高楼大厦,使得建筑设计师们在酣畅淋漓地彰显自我的同时将古老的京城风貌搞得一塌糊涂。如今,长安街沿线几乎成了现代化半现代化建筑的陈列馆,人大会堂西侧的老平房被整片扒毁,目前尚未完工的大歌剧院像巨硕无比的馒头坟一样在那儿安下了不该安的家;西单十字路口西南一带原有的明清平房被几乎全部拆除,仅剩的几座老房像秃顶上的虱子一样不伦不类地摆在那里,鸠占鹊巢的超大型办公楼写字楼购物中心延长安街两路一字排开,煞是威风。十年以前的北京市地图上的许多地名都已经成为了旧日的回忆,最新版的北京城区图成了外地来京者的必备品。曾经沧海,除却巫山,北京的变化太大了,变得让人不忍回首,让人心惊肉跳。如此下去,几十年后,我们子孙眼里的北京只能是徒有古老虚名、建筑格局没有章法和规划的零乱城市,到那时,文明古国的子孙们一定会声嘶力竭地开口痛骂那些败坏悠久历史的先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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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敬的看官:不管您是不是北京人,请让在下知道您对本书的看法。您的任何褒贬都会成为督促我进步的动力。
第三章 人生极乐 (3)老高干子弟
10月30日,星期一,重阳节。
一大早儿,空中飘浮着淡淡的雾霾,天上一片灰蒙蒙的——太阳兴许也染上了秋乏的毛病,并未按时将东山之上的云层烧得火红,
由于本月没有拍卖,所以,近期的工作稍显轻松。昨天,谭卫国与金兆枫约定,今天一早儿到观自在公司来谈一件重要的事情,所以,八点半上班以前,金兆枫就等在了办公室。
谭卫国是老高干子弟,生于抗美援朝年代,他的父亲在离休前是中国军界极有影响和威望的人物,几年前已经去世了。四年前,金兆枫在宴请两位军队的首长时结识了他,其中的一位首长曾经是谭卫国父亲的老部下。幼时的谭卫国家境优越,十分钟爱中国的传统文学和历史,1966年文革开始时,谭卫国正在上初三,在那所谓火红的年代里,早熟的他凭借着心狠手辣和打击拉拢相结合的手段,在极短的时间内超凡脱俗地成为老红卫兵中的著名人物,每天穿着将呢上衣在众人的簇拥下招摇过市,风光一时。1968年,他响应毛泽东的号召,义无反顾地奔了陕北那块广阔天地,成为第一批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之一。大有作为地混了八年以后,1976年返城,在一家大博物馆里做起了行政工作,眼下已经是副馆长了。如今,五十多岁的谭卫国虽有些愤世嫉俗玩世不恭,但却没有了原来好勇斗狠生猛暴躁的痕迹。谭卫国很有头脑,很会把握机会,他利用工作上的便利结交了一大批艺术家,这为他辉煌的副业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他在人文资源上的利用是超一流的,许多艺术家都在茫然不知的情况下为他创了收——他可以不花一分钱就能得到数十张最高级别演出的门票,可以不花一分钱就能得到上百张当代名家的书画作品。与金兆枫相识之后,极富商业头脑的谭卫国又谋出了另一门副业——他通过政界和军界的老关系,以极低的价钱及不同的理由搜罗到了大批的名人字画,大多数字画在金兆枫的观自在拍卖公司上拍以后旋即变成了现金。那些高贵的卖家都是有身份的人,既不清楚价格也不追究价格,巨额的价差全便宜给了谭卫国这个老小子。谭卫国有个屡次创业屡次失败的大龄女儿,仅凭他们夫妻的正常收入是不能维持三口之家的家用的,所以他才会搜肠刮肚地抓钱。不过,谭卫国也是有原则的,他从不出手自己家里的东西,也从不在人面前提及自己曾经显赫的家庭,只是偶尔会在头脑发热时拼命向人吹嘘自己青年时代的的灿烂和辉煌。谭卫国很看重金兆枫的人品和才华,虽然一向温文尔雅的金兆枫在他面前总是尖酸刻薄,让他得不到应有的尊重,但他并不理会,因为他知道事出有因——文革让金家痛失了一条活生生的性命。
金兆枫本不喜欢谭卫国这样的文革根子。有一次闲聊时,谭卫国曾经告诉金兆枫说,自己当红卫兵时曾经两次参加毛泽东的接见。当时,金兆枫直言不讳地对谭卫国说过:“别提这个!我恨文化大革命,也恨因为文化大革命而衍生出来的一切。你记着,我爸就是让王八蛋文革给害死的,我亲爸!别以为你是高干的孩子就牛Bi大沙燕儿,你爸的官儿再大也大不过元帅去,连彭德怀贺龙都能被整死,你爸也就是一条漏网之鱼!能平平安安地经过文化大革命的大官儿都会有污点。要是你爸也让红卫兵逼死,你活得准比是个人儿都惨,你还有心情在这儿给文化大革命唱赞歌儿吗?文革死了那么些好人,出了那么多混蛋,到现在连敢站出来忏悔认错儿的都没有一个儿,把屎盆子往纪念堂里的那个死鬼身上一扣就算完事儿啦?Cao他个妈的,要是中国没有死刑,我非把他们丫挺养的全他妈砍死!我跟你来往不是因为欣赏你的人生,而是因为欣赏你目前避繁就简的活法儿。你现在的状况让你看起来更像一个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