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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爹也不错呀!”
“这一家人,大小都一个心眼。你看那明生,才九岁,就是懂事。真叫人心发热!”
“瞧那寡妇的恶相……”
冯寡妇白了一眼明生手里的黑黄的菜团子,说:“吃一顿饱不了一辈子。”心里暗道:“小毛爪子,瞎眼啦!老娘的嗓子可没那样粗,咽不下去……”她转向曹振德:“指导员,你倒是给我粮呀!”
曹振德有些生气了,但仍和气地劝导她:“你自己也该思量思量,大伙都这末困难,哪能老给你粮食!有困难咱们自己要多想办法克服,光依靠政府也不是个法子,政府没有那末多的救济粮。”
“我没办法!”冯寡妇扬起嗓子,“只有去要饭啦!”振德冷静地回答:“这个有自由。”
“你们不是说不叫有要饭的吗?案属要饭你当干部的不丢脸吗?”冯寡妇威胁地举起篮子。
“政府是这末讲来,也在这末做。”振德坚定不移地说,“可是有人实在愿意去要饭,那也干涉不得。”“饿死一个案属你担当得起吗?”
“这个我们要担当。不单是军属案属,保证所有的人都不饿死。”
“拿来!”
“玲子,给你嫂子饭吃。”
“我要粮食!”
“粮食现在没有。”
“你们不是要捐粮救济军属吗?”
“有救济粮也不一定给你。”
“你欺负我孤寡!”
“该给谁要大伙讨论,我想欺负你也办不到。我记得不差,按人口,你领的救济粮最多了。”
“多也是吃到肚子里啦,你能把我肚子搞小点!”“这个倒不必。要我和你算算细帐吗?”
冯寡妇有些心虚,怕在人面前揭她的底,便大声叫嚷:“天哪!我活不了啦!我要死啦!”
“这个干部也没法管。”
“你刚才不是说,不饿死一个人吗?”“对。可是有愿死的也管不了。”
“谁愿死?”
“你不是说要死吗?”
“我是饿死的!”
“有饭不吃怎么是饿死?”
“饭在哪?”
“桌子上有。”
“这饭我吃不下!”
“那我就没法了。”
在冯寡妇和曹振德一高一低、前者狂吵胡闹、后者平静据理的对答下,看热闹的人们的气恨和尊重的情绪在同时上升。大家在纷纷指责冯寡妇——“你说这寡妇讲不讲理,她分的救济粮不少啦,还不要脸来要。”
“她要脸,狗还不吃屎啦!脸皮扒下来能当鞋底穿。有了粮食专吃细的,一点菜不掺。”
“她儿子出案四个月就回来,比比别人算了什么?”……
在曹振德的回驳下,众人的舆论中,冯寡妇愈来愈站不住脚了。她要粮食的口实被驳倒,又将儿子出民工期满的王牌摊出来:“好,粮我不要啦,你送到我门上我也摔出去!”她把要饭篮子、棍子扔出手,“你赶快还我的孩子!为么到期不叫我儿子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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振德耐心地解释道:“这个你先别急,你儿子那批民工到前天连走才四个月,战争这末紧,耽误个十天半月是常事,哪能象你家到我家这末便当?”
“我不信!你是欺负我寡妇,把我儿子送去当兵不回来啦!”
“你不要瞎说,冯桂珍!”振德严肃起来。除了名册登记和政府宣布到她的什么时,几乎没有人叫冯寡妇这个正名,很多人根本不知道她还有名字。“参加人民军队完全是自愿,什么时候我们欺骗过谁来?你不相信曹振德没关系,你该相信政府吧!”
“政府怎么样?”
“政府从来没撒过谎吧?”
“那为么俺儿子到期不回来?”
“我才说过。你儿子出民工,一准会回来,可能迟几天也是常事,走时咱们也没肯定一天不多一天不少。你放心,儿子不回来向我要人。”
“我现在就要!”
“这就难啦,没回来怎么办?”
“非要不可!”
“冯桂珍,你也该扪心问问自己,为打反动派多少人出去那末多年,牺牲在外面的也不少。就你自己儿子贵重?晚回家几天你都不依,这象话吗?”
“这些我管不着!”冯寡妇显出本性,手卡腰窝,指着振德怒吼道,“曹振德!告诉你说,我要粮你粮不给,要儿你儿没有!今天你不答应,我就不走啦!”
曹振德平心静气地说:“不愿走就住我家吧,你多会愿回去就回去。”
“你放屁!”冯寡妇撒野骂起来,“你死了老婆续不起,想抓我垫炕啊……”
“臊巫婆!打死你!”明轩恼恨地叫道。
冯寡妇猛地扯开衣襟,手托着白奶子叫道:“小爪子,你敢动老娘!想妈吗!来,吃口老娘的奶吧!”
明生拿着筷子要打她,但被春玲挡住了。姑娘愤怒地涨红脸面,挑着眉毛叱道:“冯桂珍!你胡说八道糟蹋人,我要上政府告你去!”
“好哇,你们把我送上衙门吧!”冯寡妇踏到锅灶台上,高晃着两臂,破嗓大喊道,“老娘不活啦,今天就和你们当官的豁上啦!”
振德平和地忠告她:“冯桂珍!你这样做没有好处,净惹大伙笑话。”
春玲上前怒喝道:“冯寡妇,快下来,别弄脏我的锅!”冯寡妇指着姑娘骂:“你个黄毛丫头!我寡妇是给你叫的吗?你愿当,也叫你守一辈子寡!”
“你胡说!”春玲气愤得眼睛变成杏子样圆,冲上前拖她论理。
明轩、明生弟兄同时叫道:“你个臭神婆子!糟蹋俺姐……”也要冲上去。
振德急忙将儿女拦住。
冯寡妇扯开嗓子哭道:“天哪!指导员一家打我案属寡妇!欺负俺儿子出去没人管啊……”她猛然大腚一抡坐到锅里。锅发出吱吱咯咯的响声。
院子里的人们早轰动起来。有的人要上去拖冯寡妇,但被曹振德喊住了。指导员仍是耐着性子劝说她……人群中巧儿姑娘说:“这个臭婆子,把人气死啦!仗着指导员好说话,这末翻江倒海的胡闹。”
玉珊接口道:“要是水山哥在跟前,早整治她啦!咦,民兵队长呢?我找他去。”她一阵风地出了门。
正当冯寡妇坐在锅里,振德怎么劝说她也不出来时,人群中出现一个戴旧军帽的人。只见他前额三条粗皱纹在眉上横压着,左边的空袖筒拂动着,从人缝中走进屋来。冯寡妇轻蔑地瞅来人一眼,想道:“人都说他厉害,我还没和他交过锋,看他有什么本事!要是他动我一下,哼,象老村长说的,这官司有地方打啦!”
振德迎着来人,有些担心地暗示他:“水山,你来干什么,没有你的事。”
江水山停在锅灶前,平静地回答道:“我有事找你。”说着蹲下身。
巧儿失望地说:“怎么民兵队长也不治她啦?”冯寡妇得意地扫人们一眼,骄横地歪着头。
水山若无其事地抓起一把干草,向春玲叫道:“玲子妹,给我洋火。”
大家还不明白他的用意,坐在锅里的冯寡妇倒坐不稳了,故作镇静地威胁道:“江水山!你敢烧火?”
江水山看都不看她一眼,又向春玲叫一声:“快呀,拿火来。”
明轩把火柴送上来。
人们都又惊又喜地看着江水山的动作,瞅着冯寡妇的狼狈相。
冯寡妇硬充好汉地喝道:“江水山!你真敢烧火,我上神叫火烧你的眉毛!”
嗤啦一声,火划着了。
冯寡妇简直是坐在弹簧上,腾地一下跳出锅,在人们的哄笑声中,灰溜溜地走了。
江水山吹灭火柴,扔下草,直起身,望着冯寡妇的背影,愤懑地说:“混蛋的家伙!你讲理她不会听,反动派的脑袋。”院子里的人们都走后,振德沉思道:“只一个胡闹的女人好对付;事实是有困难的人家确实需要帮助,而这些人往往不论怎么困难也不找干部。咱们要赶快寻法子!”江水山打量一眼桌子上的饭,沉重地说:“光是党员和干部捐出一点,解决不了问题,有粮食的家伙都是死脑筋!”“东山大爷家就是这样。”春玲补充道。
“不都是这样。”振德分析道,“有粮食的老中农,经过说服也能借出一些粮食来,这要咱们多磨嘴唇子。”“我看再敲敲蒋殿人,他一定有东西。”水山的手放在手枪柄上。
“咱们一直注意他,可是没发现破绽,在他住过的屋里也没翻出什么。再加紧点监视他,蒋殿人一定有大批粮食、财物……”振德说着向外走去。
水山跟着刚走出两步,春玲叫道:“水山哥,你等等。”江水山转过身说:“我吃过饭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