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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在楼下停稳,唐乐昌扶着我从出租车下来:“喂,你行不行?”
我深宵冷风吹到脸上,我清醒了一些,故作潇洒着朝他摆摆手:“没事,你回去吧。”
随即摇摇晃晃朝大楼走去。
走到一半,我的脚步忽然停住了。
楼底下站着一个人,瑟瑟寒风中,他双手插在大衣口袋,不知站了多久。
一月不见,他消瘦许多,但精神很好,黑暗中目光灼灼。
我下意识转头看,唐乐昌的出租车已经驶走。
我头很晕,勉强维持着平衡感走到他面前,低着头看鞋尖。
家卓淡声道:“是你的男朋友?”
我没吭声。
他语气无悲无喜:“我说过你交友我不反对,但需顾及长辈,别太张扬。”
二公子就是二公子,真是大度,我冷淡地道:“谢谢。”
“你很喜欢在男人面前喝得熏醉吗?”他忽然开口,言辞冷漠嘲讽。
我的心彷佛被冰凌冷冷刺过,一阵痛袭来。
我低着头咬住牙,我的头很晕,浑身发烫,反正我在他面前已经足够尊严扫地,因此不愿再辩解一字一句。
家卓终于发现我不对,他伸手欲扶住我。
我如受惊的兔子一般后退,脚下趔趄,撞到了墙壁,蹲在地上再也不愿起来。
家卓站我面前,望我神色,缓缓地说:“要我抱你还是背你上去?”
我闷声答:“我自己走。”
我得戒掉他,戒掉他的宠爱,戒掉他的温暖。
万万不可再沉溺,否则万劫不复。
我脚步虚浮往楼上走,家卓一直安静跟在我身后。
我径自走进房间,关上门的一刹,我回头,看到他他将手撑在门边,深深凝视我,也许是我喝醉眼花,那一刹那他脸上来不及敛去的,竟是那样浓重的悲伤。
我们恢复了平静如水的生活。
我规规矩矩地和他相敬如宾,曾经的那些小温情小动作小花招全部收敛,连跟他说话都不敢大声,晚上他下班迟归,我至多敲敲他房门简单一句:“家卓,厨房留有汤。”
冬天很冷,偏偏晚上还有课,我好几次回来得晚,冻得鼻子都发红。
家卓坐在客厅:“加班到这么晚?”
“没有,晚上要上课。”我低头换鞋。
他点点头,上楼去了。
第二天晚上下课,家卓的车停在学院教学楼下,他从容下车替我拉开车门,淡淡说:“刚好在附近,顺路过来接你。”
我们在盛世光景的车流中移动。
我坐在他身旁,车窗上倒影出一个模糊的侧影,他醉人气息近在咫尺,与我却是我永不可及的距离。
我甚至再没有勇气再和过去一样明里暗里偷偷看他。
我咬着手指觉得有些窒息,心头的难过一阵一阵地涌来。
家卓转头望了我一眼,然后坚决侧过头,利落打转方向盘,猛地一踩油门,车子在深夜的呼啸奔驰而过。
家卓接我下课也就仅此一次,但凡以后晚间上课,徐哥都去接我下课,但他再没来过。
那么漫长的一个冬季,我穿得少,冷风穿透身体之后带来一种麻痹的镇定,我渐渐习惯这种温度,我开始学着慢慢地把自己的心包裹起来,越来越小,越来越冷,最终缩小成一个坚固的硬核。
(十六)
晚上我在家里接到电话,下午工程师交给我送呈老板的设计图数据出错,打印出来全是乱码。
“映映,你那里还有备份吗?”秘书着急地说。
“有的。”我想了想:“我锁在办公室抽屉里。”
“那麻烦你过来一趟可以吗?王总今晚要连夜开会,一定要用设计图的。”
我看看表,只好说:“好吧,请等一等。”
我匆匆套上外衣,推门往外面走。
家卓听到动静走出来:“这么晚还要出去?”
“嗯,”我低着头答:“公司有点急事。”
“需要我送你吗?”他问。
“不用不用,”我迭声:“才九点多,还早,我自己打车过去就行。”
“外面在下雨,带把伞。”家卓叮嘱一句。
我答应着,往楼下走去。
赶到公司,翻出备份图纸,又在电脑上修改好错误数据,走出电梯,湿冷空气扑面而来,我忍不住萧瑟地抖了抖肩。
推开旋转玻璃门,意外地看到家卓的车停在公司楼下。
我走过去,从车窗内看到他在打电话。
他侧脸看到我,马上下来拉开车门:“上车,下雨很冷。”
“你怎么过来了?”我皱眉看看他,黑色呢子大衣,里边只穿了一件深蓝格子衬衣。
他面色不好:“绮璇和家骏吵架,我刚接到绮璇电话出来,就过来接你。”
“哦。”我心头那一点点雀跃消失无影,原来如此。
他启动车子,抽出面纸递给我:“擦擦脸上雨水。”
我抹干净头发和脸上的湿气:“怎么会吵架?”
“不知道,”他忧虑之色明显:“我再打绮璇已经关机。”
这时他电话响,家卓接起:“大哥?”
“绮璇难免有点任性,”他一手握着方向盘,有些担忧地说:“刚刚她打电话给我背景嘈杂,我恐怕她半夜出来怕出事。”
不知家骏在那端说了什么,家卓眉头一紧,忍耐着说:“大哥,我无欲插手你家事,只是希望你尊重你妻子,她已怀孕,是你的孩子。”
“既然你知道你已有老婆,就不应该半夜有酒女找上门。”他冰冰冷冷地道:“我再联络你。”
他将电话一把摔在了车前。
我看着他恼怒神色,心里真不知是什么滋味。
“接下来怎么办?”我问。
家卓手握在方面盘,有些心烦地问我:“你觉得怎样好?”
“回家。”我语气平平地答。
他看我一眼。
“她的朋友亲戚,大约会去哪里,大哥应该知道,我们回家。”我继续说。
家卓脸色有些僵:“她一个人,这么一个大冷天晚上在外面……”
“家卓,轮不到你来做。”我直接地说:“绮璇已嫁做人妇,她的事自有丈夫去操心,再说她自知怀有身孕,这么大人了,应当有自己的分寸。”
()
家卓望我,脸色微变。
我神色坦然回望他,我并非没有尖锐言辞,只是一直舍不得对他讲一句重话而已。
他脸色有些难看,微微讥诮:“她亦待你不薄,不用这么无情。”
“我只是善意提醒你做事尺度。”我冷淡地说。
“她好歹也算你家人,你何必这么刻薄?”他口气冷淡。
我这般一片真心,掏心掏肺,换来的是左一句无情右一句刻薄?
我嘴角一动:“我没那个荣幸成为劳家一份子。”
家卓额角青筋轻轻一跳,强忍着怒气讽刺道:“不用这么着急撇清关系。”
“停车!”我再也无法忍受,一脚踹车门。
他猛地刹车。
我兀自推开车门,他拉住我恼火地问:“你要去哪里?”
我一把甩开他的手,粗鲁地道:“滚开,去管你的罗琦璇大小姐,别理我。”
家卓眼底隐隐怒意:“上来!”
我用力瞪他,示威地后退一步。
家卓咬牙,再不理会我,松开了手刹,一踩油门,车子轰地一声呼啸而去。
我独自站在马路旁。
方才仓促出门,连手袋有没拿,我摸摸了口袋,手中只有一张交通卡和之前付车费之后剩下的一点点零钱。
真是现世报,估计家卓正忙着护送着他亲爱大嫂回家,我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妻子被丢在路边沦为无家可归,这么狼狈落魄,我不欲打扰任何人,只好打算先回学校宿舍对付一晚上。我看了看,这里离学校很远,没有钱打车,只能搭地铁,我跳上了一班开过来的公车。
坐在公车上,我看看时间,已经十一点,我心里有些着急,偏偏下车还绕了半天才找到地铁口,我冲下去,不出意外,地铁已经停止营运。
一颗心慢慢往下沉,我漫无目的走在马路上,看着周围的建筑,这城市这么大,我都不认得这里是哪里。
雨一直在下,我冷得要命,一直在瑟瑟发抖。
手机开始震动,铃声响起。
我翻出来看了号码,漠然地塞进了口袋中,继续沿着马路走。
我沿着街道乱走,在路边的一家便利店买了一瓶绿茶,不知走过了多少个街区,我双脚都发麻,鞋子进了雨水,全身都湿湿冷冷,难受极了。
走到一个立交桥底下,地上积着一滩水,黑暗中我没注意,脚下一滑摔在地上。
我揉着屁股爬起来,忽然再没有一丝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