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徹退时,葛连波身染疟疾。他由人用担架抬下山来,他看到抬担架的人浇得落汤鸡一般,心中百感交集。持续地高烧、虚汗、四肢酸疼已经使他难以招架,更让他颓唐志挫的是连日来的战局,国军貌似强大,为什么屡战屡败?共产党的游击队只有人数不多的人枪,他们为什么能够捷报频传呢?
躺在军医院的病床上,葛连波昏迷、梦呓。他稍有清醒的时候,脑海里就出现这样的情形:蒋介石问戴笠:“鼓浪屿是否有敌人军舰?如果有,我要派机轰炸,希速查报!”本来。戴笠在鼓浪屿已设情报组並配有电台,结果一问魏大铭,已有三天不通报了!
“玩忽职守!”葛连波向病床砸了重重一拳!
他的脑海里又映现出这样一幕:每年四月一日,戴笠都为死难的抗日将士召开追悼会。蒋介石每每要届时参加,做简短讲话后即离去。蒋介石的汽车已经离开五分钟了,戴笠及侍卫们仍在那里鞠躬相送,以表忠诚!蒋的耳目众多,戴笠想通过这些耳目来博得蒋的欢心!
“这些暴君,奴才怎能带出来强兵强将!士为知己者死,他们不是知己,他们靠势力,恫吓!”葛连波默默地体认着他所投身的营壘。
一桩更为令人发指的丑闻在心中浮现:戴笠到洛阳视察时,非要漂亮的女护士陪护。夜深人静的时候,戴笠在女护士的哭泣声中将其奸污,并使怀孕。当女护士要求与其结婚时,戴笠却断然拒绝!
“禽兽!这种人能担当党国重任?古人云,有德者居天下,无德者失天下。这些人臣能强兵富国吗?”葛连波想着想着就陷入了昏迷之中。他发烧、发冷。浑身颤抖,牙齿咯咯作响。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在死神手里挣脱!
好不容易捱到了一九四五年八月的一天。这一天,葛连波在机房的电台上听到了蒋介石兴奋的声音:“日本无条件向我投降了!”
啊!日本投降了!祖国光复了!
葛连波忘我地欢呼雀跃起来!同事们随即欢呼雀跃,大家拥抱、亲吻,好似久别重逢的亲人。欢呼中,他忽然觉得“向我投降”的字眼不妥,想了想他对同事们大声说:不能说向我投降,应该说向中国人民投降!
“委员长说的‘向我投降’嘛!”一同事反驳道。
“不对”,葛连波一本正经地更正道:“是向中国人民投降!”
“你咬这字眼干啥嘛!”又一同事规劝道。
“不,凭良心,应该这么说”葛连波不容置疑的口气令同事们不声不响了。同事们当然懂理得他所强调的“向中国人民投降”的字句里,是指出了抗击日寇的还有其它武装力量的功劳。不过,这种良知应当意会,不便言传。
胜利是可喜的。全体同胞如释重负,他们以各自的体验逃脱了亡国的危机。葛连波的追求是自我实现,当祖国光复有利于他实现自身价值的时候,他地久藏心中的蓝图又在悄悄展开了。
第三章 黄梁又现
第七回
一九四五年九月三日,重庆街头。
国民政府庆祝抗日战争胜利的游行活动在喜庆热烈的气氛中进行。国民党中央所属的海、陆、空三军代表,苏联红军代表参加了庆祝游行活动。重庆的国民党党政机关代表、团体代表及各界群众参加了庆祝游行。游行队伍手持花束,振臂高呼。路旁的楼窗上挤满了黑压压的人头。天空中有飞机列队通过,地面有军车缓缓前行。军乐交响,口号雷鸣,重庆全城沉浸在喜庆之中。
葛连波作为军界代表参加了这次游行。他不断振臂高呼:“庆祝祖国光复!”激动得热泪盈眶。多少年失落了的祖国的概念又回到他干涸的心灵中。祖国是温暖而滋润的概念哪!在她的滋养下,干涸的心田复苏了。这心田期待着春风雨露,一旦春风化雨,这心田上即会郁郁葱葱。我们无法否认,这是一片寻找生机的心田啊!
多少年的流落之感,恐怖之感,前程未卜之感和硝烟弥漫之感即将卸下心头。一个博大的襟怀,一个宽厚的胸膛即将成为自己的依托,这就是祖国!他觉得身旁已有了融融暖意,这时令好象不是秋凉,这时令分明是一派春暖啊!前方已有春水荡漾,明天会有万紫千红!十月十日,国共双方停战协定签定了,全国的新闻媒体争相播报了这一喜讯,葛连波激动得彻夜难眠!他除了为国家、人民庆幸也为自己庆幸。如果祖国进行和平建设,他会更有用武之地呀,他可以凭借无线电专业知识来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他有梦想的习惯,正是这种出人头地的梦想才使他走出凡俗,四处求学、学优入仕的。这一天晚上,他又进入了甜甜的梦乡……
这是北平还是重庆?或许就是大梨树沟?他办起了一所私立赈济中学。梦境是如此的清晰可见!一所五层教学楼已经巍巍耸起,宽阔的操场上绿树成荫,门外,开学庆典开始了,黑压压的人群一望无际,前来祝贺的县长、省长们纷纷下车向他拱手相贺。祝贺毕,揭匾仪式开始,一位他不太认识的官员缓缓揭下覆盖在校匾上的红绸。校匾上用他喜爱的老宋体写成:连波私立赈济中学。
掌声四起,经久不息。
前来就读的尽是一些衣衫褴褛的孩子,他准备了足够的校服,他为他们洗手、更衣。他劝慰着拒绝着那些前来送孩子们的家长们的跪拜谢恩。
昔日,卢生在邯郸客栈里做了一个衣锦还乡的美梦,醒来时,店里的小米粥还没熬好呢!今天,连波也在重庆的寓所里做了一个教育救国的美梦,醒来后的不多时,他就接到了保密局的命令:命葛连波同魏大铭、夏晓华、刘敬先等由重庆飞抵北平待命!
内战的征兆!
第八回
半个月后,即一九四六年元月六日,葛连波又跟随文强、荆有章、刘敬先飞抵锦州!
内战一触即发!
当日十三时许,飞机飞抵锦州上空。葛连波俯首眺望,皑皑白雪覆盖了锦州全城。锦州象一位疲惫的老人,饱经了饥饿与严寒,在白雪的覆盖下沉默不语。街道上不见了往昔的喧嚣,几个蚂蚁般的行人匆匆奔走着。锦塔却依然昂首挺立,葛连波看见锦塔的时候仿佛看见了锦州父老那不屈的灵魂。
锦塔,锦州的象征,家乡的象征!“到家了!”他脱口而出。随即就有热泪夺眶而出,飞机朝着机场的方向慢慢俯冲,这片热土越来越近了。葛连波张开双臂,忘情地准备拥抱这一片热土。一个失散多年的孩子看见母亲的时候,总要倾诉飘泊在外的苦衷,而他却不敢回顾这些年自己的历程。飞机着陆后,他仿佛看见了千百双含泪控诉的眼睛,听见了千百次呼唤和平的喊声。他不敢正视这些眼睛,他也无法回答这些喊声。
他知道自己飞锦是何许使命,他不敢细想这种使命,当然他无法抗拒这种使命。走出机仓的时候,葛连波的眼泪已经模糊了双眼,他步履沉重地走下舷梯,荆有章劝尉道:“葛歌,到家了,你应当高兴才是嘛!”
“是啊,我们还想到你府上去拜访令尊大人呢!”刘敬先也缓和着这种沉闷的气氛。文强却观颜察色、一言不发。前来接机的汽车早就在机场等候了,汽车载着他们和电台的机械风驰般向小白楼驶去。一路上,不断映入葛连波眼帘的尽是些日军遗弃的工事、堡垒、断壁残墙。街上行人的脸色已经出现了安宁和平静了,葛连波的心里却在一阵阵发紧,他实在没有把握这种安宁与平静能维持几天。自一九三四年秋出走至今,十二个寒暑过去了,家中双亲可在,父老可好?
这个断然闯出乡关的学子一直做着衣锦还乡的美梦,今天还乡了,他的心情却特别沉重。自打看见锦塔的那一刻起,他就没有说过一句话,他实在找不出一句可以告慰锦塔的话语来。他的心里乱极了。机械师报告:“少校先生,电机已经装好,督查处长文强命令向重庆发报!”
如果说机械在人面前有多么得心应手,那么军旅中的下属在上司面前就有多么得心应手。儒学中礼教核心是让人俯首贴耳,葛连波已对自己的宿命厌倦了。葛连波向重庆发报:“我们已经到达锦州,正向沈阳挺进。”随即,他向文强提出了回家省亲的请求,文强允诺。
无论如何,大梨树沟还是伸出双臂拥抱了这位离乡多年的学子。由于事先得知了消息,几位族人早就在村口迎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