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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承仰天长叹道:“要救社稷救不得,社稷需救不得救,真是无以面对天地祖宗啊。”说着,举袖掩脸,放声痛哭。吉平眼睁睁地看着,过了一会儿说道:“国舅大人,吉某虽为医人,但未尝忘汉,有何打算幸勿相瞒。”董承又掩泣一阵,揩泪止住,摇头说道:“无关太医之事,你还是安心治病吧。这除首恶治万人病之事,无须你参与。此事风险太大。”吉平目光发直地想了一会儿,说道:“吉某也想做件大事,只不知陛下意见如何?”董承问:“你听说什么了?”吉平说:“没有。吉某只是觉得,自己若做如此大事,不知是否合乎陛下旨意?个人身家性命皆无所谓,但做,虽灭九族,亦不后悔。国舅该明白吉某此话的意思。”董承凝视吉平片刻,站起说道:“你我心心相通,我有一物,请君看。”说着取出汉献帝密诏,递给吉平:“此为陛下血诏。我受此血诏已近一年,却无计可施,因此焦虑成病。”吉平打开血诏,连读了几遍,不禁涕泪交流。
董承在其身后指着血诏文字,念着最后几句:“请看陛下圣旨:‘卿乃国之大臣,朕之至戚,当念高帝创业之艰难,纠合忠义两全之烈士,殄灭奸党,复安社稷,祖宗幸甚!破指洒血,书诏付卿,再四慎之,勿负朕意!’再三还不够,再四慎之,勿负朕意。”说着,董承又举袖掩泣。吉平揩泪,而后收拾起药箱,起身说道:“国舅,大事已明,无须多言。明日我会去相府为曹操看病。我将行治‘万人病’之事。吉某此行,不曾与任何人商量。若成,社稷有幸。若败,吉某独自承担,与他人无涉,绝不牵连国舅。”说着告辞。董承亲自将他送到董府大门,看着他在小雪飘飘中上轿而去。
董承匆匆回到书院书房,吴子兰已从里间出来,兴奋地说:“这下我们真可以弹冠相庆了。”董承感叹道:“还是吴兄设的‘曾母投杼逾墙计’甚妙。”吴子兰说:“先圣曾讲,洗心革面。我们这一而再、再而三地败坏曹操,就是对吉太医洗心洗脑。心脑一洗,判若两人。现就等着吉太医毒杀国贼了。”
说罢,吴子兰告辞。董承亲自将吴子兰送到府宅大门口。
董承站在府门口目送吴子兰乘轿远去,神情舒畅。往回走时,声音不高地叫了一声:“来人。”未见回应。他有些疑惑,走到厅堂里又声音不高地吆喝一声:“来人。”仍无回应。董承疑惑倍增。他想了想,穿亭过院来到侍妾元英住的小院。进了院门,见一男一女正勾肩搭背悄悄说话。他大喝一声:“干什么好事呢?”一男一女大惊,吓得双双跪下,竟是侍妾元英与家奴秦庆童。董承大怒,抬起一脚将秦庆童踹倒,又一脚将元英踢倒,而后高喊一声:“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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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董承一声吆喝,来了家仆多人,将秦庆童及侍妾元英分别扭送到两间相邻的冷房里。董承怒气冲冲命令道:“将贱妇先关起来,等会儿由我亲自拷打。将这背叛主子的奴才现就活活打死。”众人齐声应道:“领大人旨。”就把元英锁入冷房,这边拿起棍棒,准备对秦庆童开打。夫人崔氏闻声赶来,低声劝道:“大人,秦庆童是有罪,但还罪不当死。他从小孤儿,领到府中长大,多年来也算勤恳,请大人饶他一命。”董承怒道:“就是如此放纵,才有今日之犯上。汝等下去,我亲自来打。”说着,夺过众人手中的棍棒。众人见董承有令,纷纷退下。
董承抡起棍棒,劈头盖脑毒打秦庆童。
秦庆童反绑双臂,一边将头躲过棍棒,一边高声道:“大人亲自打,好!”董承边打边骂:“你这混账还嘴硬,好个什么?”秦庆童被打得躺在地上,嘴里嚷着:“好!好!”董承发狠道:“好,我就好好打你!”边打边开始用力喊数:“一,二,三,四,五……”打一下,数一下,有如打夯喊号子,给自己发力。这样一直打够五十,秦庆童被打得皮开肉绽,嚷道:“这五十棒,我偷大人的情,有罪也算抵了。”董承打断了一根木棒,又换了一根,说道:“你居然敢偷到主子头上。”接着又打,“五十一,五十二,五十三,五十四……”秦庆童已被打得遍体鳞伤,无力挣扎了。董承发着狠力,一棒一棒数着,打够一百,准备喘喘气住手。秦庆童呻吟着说道:“又有这五十下,崔夫人从小对我的照料之情也算还了。大人,你放我走吧,从此,我与大人算是了了。”董承歇歇手,怒气再次上来:“你这胆大妄为的家奴,居然偷到我的头上。”说着,又抡棒一边数一边打起来。秦庆童被捆着双手趴在地上,挣扎着抬起头喊道:“董大人,我已经不欠你了。我侍候你这么多年,你今日居然如此心狠。再打,我就和你结下仇了!”
董承一听此话,更添了火气:“你竟还敢结仇!”他一边数着一边打得更用力了。秦庆童被打得近乎昏迷,挣扎着说道:“大人还不停手,你已经欠下我了。我只要有一口气,必将报仇。”董承一听此话,高举猛打:“我打死你,让你报仇!”这样数着数,整整打满一百五十棒。秦庆童早已趴在那里一动不动了。董承踢了秦庆童一脚,见没反应,又恨恨地哼了一声,撂下棒子,转身出门,对守在门口的一个家仆说道:“将门锁上。”
董承气呼呼走了。家仆将门上了锁,左右看了看,觉得稳妥,也走了。
冬夜的雪下得比方才更紧了。董府内房影幢幢。偶有巡夜家丁拿着刀枪棍棒走过。过了许久,秦庆童苏醒过来。他咬牙蹭到墙角,将背捆双手的绳索磨断解开,而后慢慢醒过麻木的双臂,挣扎着站起身,将两扇门拉开,从中间的门缝看到外面的门锁。他捡起地上的一根铁条,小心谛听着外面的动静,几次尝试后将门锁撬开,再慢慢挑开铁链。那声音在夜晚的寂静中稍有些刺耳。终于,他小心翼翼地把门打开了,人走出来,东西张望着,又将门重新锁上,一如原样。他来到相邻的冷房门前,轻声唤道:“元英。”元英站在门里说道:“你要跑?”秦庆童说:“是。”元英说:“你被打得伤不轻吧?听见打你的声音了。”秦庆童说:“伤再重也顾不得了,逃命要紧。”元英说:“带上我一起逃吧,和你到深山老林里做夫妻,也胜似关在这大院里不人不鬼地活着。”秦庆童道:“我这次带不了你,你翻不了墙。我逃出去,自会报仇,将你救出。”元英在门里啜泣了两下:“也不知道你这一走,我还有没有活路……你快走吧。”
秦庆童说:“我还要回我住房,带一两件报仇的东西,你安心等我。”秦庆童猫着腰,像野猫一样机警地躲避着董府院内巡夜的家丁,潜回自己住房,脱下浸满血渍的衣服,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取了几样东西,其中包括一个画轴,而后又像野猫一样躲藏着来到后院围墙,爬上树,攀着横生的树杈逾墙而出。落地后,他辨认了一下方向,就在雪花飘飘的街道上急奔。
正值此时,巡夜的家丁巡到关押秦庆童的冷房前面。他看了看门前雪地上凌乱的脚印,有些疑惑。又趴到冷房门口谛听了一下,里面没有动静。他叫了几声:“人呢?”里面也没有反应。他想了想,匆匆扭头去报告。一会儿,同来一个管事的家仆,拿着钥匙将锁打开。推开门看已空无一人,地上只剩磨断的绳索。两人说:“坏了,快去禀报大人。”两人奔到书房,董承正歪倚着案几小寐,一听秦庆童逃了,勃然而起,喝道:“立刻分几路骑马去追,务必抓回来!”
同一天夜里,曹操背着手站在大堂门前,看着飘飘雪花来了兴致,对站在一旁的白芍说道:“如此雪夜,不可多得。再过几日就是元宵节,街景必然别有情致。我想邀主簿一同微服出行,观观夜市,何如?”白芍高兴道:“那自然好。”曹操呵呵一笑,叫道:“来人。”管家朱四应声过来。曹操说:“我与主簿要微服出行,你去安排行头。”朱四疑惑着还未张嘴,李典匆匆进来:“启禀丞相,吉平太医今夜又去了董承府上,方才离开。加上前几日他去的王子服家、吴硕家,都是可疑户。”曹操一摆手:“继续监视就是。李典你来得正好,孤要微服出行,你也赶快换装,随行护卫。”李典说:“军师郭嘉昨日不是刚从官渡送来军情急报,袁绍军队又有调动。”曹操一笑:“袁绍说攻许都,几个月屯兵黎阳都未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