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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刺指血书?”黄福起疑了:“何人还曾血书?”汉献帝自知失言,说:“古人有如此事。她所写何字?”黄福说:“‘安命’二字。这不是顺受之义?”汉献帝回看一下,踌躇道:“如此深夜,临时安排……”黄福也瞟一眼那边的后妃二人,小声说:“奴才预先安排好了,早已将其香汤沐浴,只等皇上有旨,立刻大抬盘囫囵抬到皇上寝宫。”汉献帝瞪眼了:“你怎敢如此擅自安排?”黄福说:“皇上今日田猎不爽,夜里总要出出火才解郁闷,奴才是有备无患,斗胆效忠。皇上若不取,自当无此安排。”汉献帝又回头看看。董妃垂眼沉默地坐在那里,神态游离。伏皇后则发话了:“皇上今夜在哪里安歇,还是自行圣意,不必顾及我与董妃。”汉献帝想了想,说:“也好,你们陪朕说话至此夜半已十分辛苦,各自安歇吧,朕另行安排。”
伏皇后默然点点头,安抚地拍拍董妃手,董妃仍低眼坐着,神态游离。
汉献帝起身要走,又想到身上的锦袍玉带,想要解脱。黄福说:“这锦袍少见皇上穿过,很华美,这玉带也未见皇上系过。”他凑近汉献帝耳旁道:“不如今夜宠幸完了,将玉带赐小雌鹿,也算圣恩浩荡。”汉献帝瞪眼了:“放肆!”黄福立刻无声地抽了自己两个嘴巴,压低声道:“叫你胡言乱语。”
汉献帝将锦袍玉带解脱下来交给伏皇后小心收起。
黄福在一旁特别注意地观察着。
第五节
当日下午。荀攸、郭嘉各乘一轿同在相府前下轿,而后径进相府。大门两边将士持戈按剑对他们行注目礼。两人登台阶,进大门,穿庭院,边走边匆匆议事。
荀攸说:“今日田猎疑事颇多。一个是杨彪箭壶里到底有何鬼祟,现仍不知。二是有人见关羽欲持刀拍马冲出杀主公被刘备制止,此事关系重大。三是伏皇后将相府主簿白芍召去,两车邻近不知说些什么。四是杨雕射箭,关羽持刀欲杀主公,白芍在那个位置都该能看见,为何不见她举报?”郭嘉道:“这个‘窈窕淑女’当初可是荀攸兄推荐的。”荀攸道:“所以我尤其要盘点清楚,原想为主公找个陪读解闷,不曾想到现在疑点丛生。现下她得主公如此宠信,整日伴在主公身旁,真要出个万一,可是天大之祸。”郭嘉说:“今日见主公,一要劝主公务必杀了刘备;二要对白芍旁敲侧击,探个究竟。”荀攸道:“郭嘉兄所言极是。”
李典、许褚带领一二十将士骑马急驰过许都街道,二位将军神色沉郁。到了相府,众人翻身下马,李典、许褚将马缰绳交给随行将士,径进相府。
曹操正当堂坐着,受伤的左臂仍包扎着,身侧坐着主簿白芍,她面前台案上放着笔墨纸张,正整理着。身右立着曹丕,一身盔甲军装,神情静穆。荀攸、郭嘉急进来要叩拜曹操,曹操一摆手,两人长揖作礼便肃立曹操左边。李典、许褚二人紧接着虎虎而进,要叩拜曹操,曹操又一摆手,两人立刻简单拱手行礼,肃立于曹操右边。曹操开言道:“上午田猎,事端颇多,现就召诸位会商一下。李典、许褚,你们二位先说。”李典立刻禀报道:“遵丞相令,暗中监视杨彪,未发现其有何不轨。他一上午田猎仅射三箭,三箭皆中,一兔二狐。箭壶中剩箭仍是满满的,也未见他折箭丢弃,田猎罢就径直回太尉府了。”许褚补充道:“其箭壶若有他人之箭想必也带回家销毁了。”李典又接着说:“回到家他就闭门谢客。上午田猎时,杨彪远远看见杨雕被捆,也未有任何发作。”荀攸说:“他有何理由发作?他该到皇上及丞相面前请罪才是——爱子犯如是大罪。”曹操摇头道:“他请罪便等于替杨雕认罪,杨雕还未审,真相未明,他这样按兵不动是合理的。”
曹丕向前一站说:“明后日刑部、吏部就开始会审杨雕。此人死硬,也可能宁死不招。另,他射的是父亲丞相大人,所折弃之箭又是儿丕的。儿现虽已为吏部、刑部侍郎,是否对此案回避为好?”曹操说:“此案你自不可任主审,但任副审、陪审皆可。此谓适当回避,适度参与。若为主审,难避当事之嫌;若不参审,又有避嫌过当之嫌。我曾与你讲过用权之道乃权衡也,就是此理。”曹丕说:“谨遵父教。”曹操说:“要继续监视杨彪,他今日按兵不动,不等于明日后日永远按兵不动。曹丕及张辽都要清查手下之人,查出是谁里通外人偷窃箭支。另,审问杨雕要让孔融、赵彦陪审,以示公正。”众将等纷纷说:“遵命。”
曹操转向荀攸:“二位军师有何要说?”
荀攸禀报道:“有一要事向丞相禀报,今日田猎时,除杨雕外更有一人要杀主公。”曹操并未吃惊:“何人?”荀攸说:“刘备的结拜兄弟关羽。当时丞相与皇上共同接受百官对金箭射鹿之呼贺,关羽拍马持刀欲冲出杀主公,被刘备制止。”曹操问:“何人所见?”荀攸一指白芍:“主簿所乘之车的车夫看见。他还说此后也似曾看见了杨雕射暗箭。丞相,荀攸就此再谏主公杀了刘备。前一二年刘备投奔主公时,攸曾劝主公杀之,主公未从。这次则绝不可大意。”曹操说:“是关羽要杀我,我为何要杀刘备?”荀攸道:“因刘备是关羽主公,他制止关羽不过是怕自己难以全身而退而丢了自家性命,丞相连这点都看不清?”
曹操一摆手:“我如何看不清这一点?只不过他叛行未彰,我杀之有何理?抓一个杨雕,我尚且要其有折箭败露之现行,有若干将士并孔融、赵彦当场作证才下手;杀刘备我有何理?以前刘备投奔我,汝等劝我杀他,我之所以未杀,是因为杀之或失天下贤者之心。这次你们又谏议我杀,他叛行未彰,我仍无理由。”曹操见荀攸还要张嘴,“知道你要说什么。一个曹府的车夫所见如何能成为证据?而况关羽只是要动手但并未动手,更不合十分理由。汝等要明白,做事要七分合理,杀人必十分合理。”
郭嘉拱手禀告道:“刘备必是主公将来争天下的大敌。”
曹操说:“我还不明白这个?袁绍之流现各将兵大几十万,雄踞一方,称王称霸,是我当前主要敌手。但长远看他们都不算数,唯刘备大丈夫能屈能伸,还有江东孙策,才是我逐鹿天下的真正敌手。”
郭嘉一下叩拜于地:“所以今日不除刘备,主公终将大悔。郭嘉这里行文死谏了,请主公务必杀刘。”荀攸也同跪拜下,大声谏道:“荀攸也行文死谏,请主公务必杀刘备,今日不杀,悔之晚矣。”
曹操站起踱了几步,说道:“纵然如此,我也不能不合乎理而杀一人。不合乎理法赏罚一人尚且不可,何况杀一人?作战时,千人万人都杀了,那时彼此就是厮杀,你要杀我,我不杀你?但于此时此境杀刘备,虽则一人,也万万不可。倘有一人拦路持刀威胁,你自可拔刀相向。一个行人好端端地路过,或者只向你问路求助,你有何理由拔刀相向?杀之岂不是更无道理?”曹操说着又踱了几步:“再说,刘备英雄,关羽、张飞又二员虎将,也不是那么容易说杀就能杀的。”李典立刻禀报道:“关羽、张飞虽然勇武,但毕竟人单势薄,况且二人是马上战将,徒手格斗并非所长。我与许褚二人只需带领勇将十余人,精兵五百,后半夜将刘关张所住宅院围起来,不用一个时辰就能解决。只要刘备一杀,关张二人除自刎殉难别无出路。”曹操稍有些不满地一瞪眼:“你们今日怎么都听不懂孤的话,我说杀刘备不易,那仍是推搪你们的意思。我还不知现在杀刘于我易如反掌,还用搞什么包围宅府,夜半袭杀?我要杀他,摆个鸿门宴就都结果了。好了,二位军师起来,文死谏、武死战,也要看什么事。将来得天下者必是我曹某这样行事合乎情理之人。若我曹某不能得天下,他人更是妄想了。”
郭嘉、荀攸跪拜着不起:“主公,今日不杀刘备必后患无穷,何况关羽已显露杀机,有车夫作证。”
曹操说:“我方才已讲过,一个车夫何足作证?天下人还不认为你是找个下属诬陷刘备?吾杀一人而失信于天下,何能取天下?汝等看似远见,实为短见。好了,二位起来吧,孤给你们讲讲杀人必十分合理的故事。我年少时曾为报杀母之仇,寒冬腊月扮为乞丐,怀揣利刃到仇家乞讨,仇家仆人于大门外撵我,我大声吵闹为引仇人出来。结果仇人出来训斥了仆人并亲施舍我衣食。当时仇人就在面前,我一掏利刃就能杀了他,但我不能杀他,因为他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