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阅读过程发现任何错误请告诉我们,谢谢!! 报告错误
八八书城 返回本书目录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进入书吧 加入书签

复仇记-第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写吗?啊,我真笨,我真笨……再譬如,我该把十千在县城三年的生活写一写,如浮浪子弟引诱十千去嫖妓,可以写得十分“床上”,十分“暴露”,十分富有诱惑力呀。写十千初进妓院那种心情、写老辣的妓女、肮脏的环境、龌龊的空气、烟、酒、挑逗的语言,妓女的呵欠、口臭、干瘦的胸脯……突然,姚先生明丽如中秋月的面庞活生生地出现在十千的脑海里,他的大耳朵突然抖起来,他急忙寻找自己的裤子,妓女揪住他的大耳朵不放,说什么,大耳朵,怎么啦?想跑?拿钱来。十千掏光了兜里的钱,穿上衣服,逃出妓院。接下来该写他的内疚,耳朵蒙受的巨大耻辱,感到对不起姚先生,听到姚先生的哭声笑声和呻吟声……这两只耳朵是属于姚先生的,姚先生捏过它、吻过它、抚弄过它。他跑到湾子里去洗耳朵,洗了一遍又一遍。洗完后他对天发誓:姚先生,十千的耳朵属于你,今后谁也休想动它!本来还可以明确地把十千的耳朵写成准性器官,不必像现在这般隐晦,这在生理上是可以解释的,那潘达雷昂上尉不是必须让妓女揪着耳朵才可以达到高潮吗?这故事的大框架是一个男孩子的恋爱故事,一种畸恋。还有呀,十千与百万那个小妾的关系还可以写得更繁复一些,他和她可以是同学,也可以是相识,但现在一个成了“儿子”一个成了“妈”。百万死了,这一对青年男女有好多种可能性。这一段好戏也被我糟蹋了。我写了许多不该写的,该写的反而没写。譬如十千回到巴山镇成了新主人后,与大娘二娘关系怎样?怎样斗争?大娘何不出逃饿死?二娘何不行刺十千?就算让她吊死,何必一笔带过?我真笨。还有,十千豪赌五年,输光全部家产,这期间应该安排两场重头戏,成为“华彩乐章”,可是我又偷了懒,我用干巴巴的语言交代了这段过程,还有还有,十千终于沦为乞丐,与百万梦中所见乞丐一模一样后,他的心境如何?他夜宿学校,日间行乞,夜里怎么度?白日遭不遭狗咬?应该有一些最基本的描写呀。我真笨,我把一个好素材给毁了。
  十千死后,国军的那位上尉连长用刀把十千的两只大耳朵割了下来,炒熟,用一张纸包了,下了酒馆,要了半斤酒邀来几个同僚,请他们吃,说是猪耳朵。那几个小军官边吃边赞:真肥!真香!从来没吃过这么好的猪耳朵!一大盘一抢而光。哎,伙计,你怎么不吃?上尉连长笑着说:狗儿们,上次炒人肝给我吃,让我呕了三天,今日老子弄了副人耳朵给你们吃。说罢哈哈大笑。小军官们一怔,随即也哈哈大笑,骂那上尉连长:放你的屁,哪有这么大这么肥这么厚的人耳朵?不信不信。
  1948年底,土地改革开始,巴山镇因为赢了十千的钱发了家而被划为恶霸地主“砸了狗头”的有七人、被划为地主的有十一人、划为富农的二十七人。富裕中农有五十余人。剩下的中农、下中农们也都丰衣足食,较之贫困地区的地主、富农还要富裕,其实我们巴山镇的所谓贫民,在十千豪赌时代,每日都用十千的钱,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享尽了人间富贵。
  那些被枪毙的恶霸地主被拉上桥头等待枪毙,其中有一位突然觉悟,大声说:“伙计们,咱都死在王十千这个王八蛋手里!”众人都如醍醐灌顶、大彻大悟。这时,在他们脑后一阵乱枪轰鸣,七个头脑浆迸出,七个人横着竖着,跌到桥下去了。
爆炸(1)
  1父亲的手缓慢地举起来,在肩膀上方停留了三秒钟,然后用力一挥,响亮地打在我的左腮上。父亲的手上满是棱角,沾满着成熟小麦的焦香和麦秸的苦涩。六十年劳动赋予父亲的手以沉重的力量和崇高的尊严,它落到我脸上,发出重浊的声音,犹如气球爆炸。几颗亮晶晶的光点在高大的灰蓝色天空上流星般飞驰盘旋,把一条条明亮洁白的线画在天上,纵横交错,好似图画,久久不散。飞行训练,飞机进入拉烟层。父亲的手让我看到飞机拉烟后就从我脸上反弹开,我的脸没回位就听到空中发出一声爆响。这声响初如圆球,紧接着便拉长变宽变淡,像一颗大彗星。我认为我确凿地看到了那声音,它飞越房屋和街道,跨过平川与河流,碰撞矮树高草,最后消融进初夏的|乳汁般的透明大气里。我站在我们家浑圆的打麦场与大气之间,我站在我们家打麦场的边缘也站在大气的边缘上,看着爆炸声消逝又看着金色的太阳与乌黑的树木车轮般旋转;极目处钢青色的地平线被阳光切割成两条平行曲折明暗相谐的汹涌的河流,对着我流来,又离我流去。乌亮如炭的雨燕在河边电一般出现又电一般消逝。我感到一股猝发的狂欢般的痛苦感情在胸中郁积,好像是我用力叫了一声。
  父亲伛偻着腰,高大地站在我的面前,那只打过我的手像一只兴奋的小兽一样哆嗦着。父亲穿一条齐膝盖的黑色长短裤,赤脚,光背,头戴一顶破了边的卷曲如枯叶的草帽站在我面前,我的父亲,我的威严的父亲用可怜的目光看着我。白炽的阳光里夹带着一股恶毒的辣味,晒着父亲伟岸的肩膀和两只崎岖的大脚。父亲像麦场上生出来的一棵无叶树,不给我丝毫荫凉,他使我灼热难挨。我说:爹,你听我说……父亲柔顺地说:你别说了,我的儿,你想错了!爹已经七十岁了。我说:不,我要说,爹,你不懂,你什么都不懂!(爹前进一步,我后退一步)爹说:我什么不懂?我说:你打我是犯法的!父亲开颜一笑,趔趔趄趄地抢上来,左手一挥,像往锅边上贴饼子一样打响了我的右腮。我犯法了,杂种,把你爹送到局子里去吧。爹全脸膨胀着说。我并无悲哀,泪水流出了眼眶。我的双耳共鸣着,模模糊糊地看到父亲的手臂在空中挥动时留下的轨迹像两块灼热的马蹄铁一样,凝固地悬在我与父亲之间的墙壁上。
  其实没有墙。阳光射到父亲身上,反射出一圈褐色的短促光线,父亲像一件古老的法器灿烂辉煌。他脸上有一千条皱纹,每条皱纹里都夹着汗水与泥土,如纵横的河流,滋润着古老的大地。家乡的土地是黄褐色,深厚的土层下边是古老的沧海,它淤积了多少万年,我爷爷的爷爷也许知道。父亲用古老的犁铧耕耘着黄土地,在地上同时在脸上留下了深刻悲壮的痕迹。父亲用脸来证明着我的该打。爹!我又叫了一声爹,你不能这样粗暴地对待我。我也是大人啦!爹说:比你爹还大吗?你要是敢给我毁了他,我就打死你。我说:你以为我不想生个儿子吗?可我已经生了一个女儿,已经领了独生子女证。我是国家的干部,能不带头响应国家的号召吗?父亲的嘴角沉重地垂下去,两道混浊的泪水冲刷着落满灰土的面颊。我们偷着生,不去报户口,不行吗?父亲说。我说:这是生孩子,不是养个小狗小猫。再说,我们的领导已经知道了。父亲说:你们领导是怎么知道了?我说———我没说这句话前心里充满了怒火,我没说这句话前心里先说:你们把我害苦了,当然,我也把你们害苦了。
  大约二十年前,我刚刚上小学,留着齐额短发。有一天,母亲对我说:过来,把裤裆给你缝死吧。我说:不,撒尿不方便。母亲说:你是有媳妇的人了,还穿开裆裤,不怕人家笑话?我说:什么媳妇?母亲说:你爹给你从北庄订了一个媳妇。我说:什么媳妇呀?母亲说:给你做饭,缝衣裳,生小娃娃的媳妇。我说:我不要。母亲把我的裤子扒下来,用一根长长的粗线把我的裤裆缝起来了。
  后来,我一年年大起来,骨骼肌肉胀破了一件件衣服,乌黑的胡须盖过了柔弱的茸毛,我终于懂了“媳妇”的重大使用价值。我见到了她,隔着很远。那天,我们村请了一台戏,戏台子扎在干枯的河里,四乡八疃都来看。她扛着一条被几辈人的屁股磨得乌黑发亮的板凳,跟在一群小女孩后边。有人对我说:那个高个子是你媳妇,我慌忙跳开眼,见戏台上挂着一块天蓝色的大布,几十领淡黄|色的苇席托着天,锣鼓家什打成一片响,台下的孩子喊爹叫娘。锣鼓家什响一阵,停了,琴师嘎嘎吱吱的调弦声响,鲜明地盖了河道。我终究忍不住,一斜眼,就盯住了她。她身躯高大,因为是夏天,熟透了的胸脯把一件被汗水浸白了的对襟式红褂子撑得开裂。她生一张通红的大脸,头发乌黑。她把那条看着就知道沉重的凳子放下,一屁股坐下去,头刚抬起来,胸还未挺直,人就突然弯曲歪斜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