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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是石头,看上去比我们大七八岁,但实际上和我们同龄。追溯起来,还竟然是我的小学同学,只是不在一个年级。他说,这个市里许多乐队的固守都是我徒弟,只是我现在是贝司手。
每周两次课,树澪都特别积极。每次都提前去,还未走到那家店子就听见石头在大褂,整条街都在震。在街道上的女生纷纷侧目,透过橱窗玻璃,他微微抬起头来自恋地笑。
树澪会说,他真是没长大,这么爱现。
从第一节课起,石头就对江树澪的节奏感和音乐悟性赞不绝口。他不像是会赞赏别人的人,我想确实是树澪太有天赋了,相形之下,我还是放弃比较好。上过几次课之后我就不想再去了。因为学得很慢,一段简单的节奏也要教好多次我才能上手。但当我在家吹冷气,嫌天气炎热不愿出门上课时,树澪总是毫不妥协地到我楼下来大喊我的名字,大中午的睡觉时间,我担心我再不会理会的话整栋楼的人都会发飙,所以只好老老实实出门来。
某部港产肥皂剧中有这样一句话,女孩常对所爱的男孩假装冷漠,男孩对所不爱的女孩假装亲热。如果这是真的,那么树澪应该是喜欢石头了。说起石头,我觉得他很像《蓝色大门》里的张土豪,很有几分外表,只是头发更长。
第一次课结束的晚上,我和江树澪决定去看场电影,一人一罐可乐,在市中心的电影院里看莫文蔚的《office 有鬼》。十分无聊。进行到大半的时候我说我想回去了,试图站起来,但是瞬间我感到晕眩,头部失重,马上就要站不住。我坐下来,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树澪问我,没事吧。
我说头突然很晕。
接着她就扶我起来。轻轻扶我到门外,我看了看表,10点钟。公交车应该都收班了。
还不舒服?她问。
恩。
我来背你。
开玩笑啊你,别逗了。
谁给你开玩笑啊。
那天是江树澪一直背着我回去的。买了电影票,身上剩下的钱打车都不够。我趴在她背上,心里想江树澪是个男生我绝对要定她了。走了很长的路之后我固执地要她放我下来,我已经看到她额上细密的汗水,因为太累而大口呼吸。凌乱的短发似无从着落的羽毛。那个时刻我们互相对视。
你在想什么?她问我。脸上有不置可否的笑容。
不。我什么也没想,真没什么。
5
暑假快结束的时候我对打鼓已经放弃了,树澪也不再勉强我,独自去上课。但除此之外,我跟江树澪还是腻在一起看碟,很多很多碟。开着冷气,桌上放着冰西瓜、饮料,→文¤人··书·¤·屋←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话,到处堆着碟片,我们坐在冰凉的地板上一张张挑选来看,塞进机器又取出来……这是许多个夏天的缩影。《昨天》是我们都很喜欢的一部,影片最后那个被说成是分裂症患者的男子平直地举起双臂,骑在自行车上,沿着日落的坡道向前、向前,沉进黄昏的结局里。画外音说,今年我三十岁了。
真像一只寂寞的鸟。他躺在草坪上,仰望被立交桥分割成碎片的城市上空,字正腔圆地念着一首甲壳虫乐队的歌词。
当我发现自己身处烦恼之中
她来到我身边 为我指引方向
顺其自然
当我深陷黑暗的时间
她站在我前面 为我指点路途
顺其自然
所以我忧伤的你活在世界上
将会有一个答案
顺其自然
即使他们分离 他们仍将得到一个结果
顺其自然
阴云密布的天空 依旧有光明
顺其自然
她照耀我 指导明天
顺其自然
6
已有一段时间没去上爵士鼓的课,也没见到石头。出乎意料的是,开学之后,他常常在校门口出现,等着送江树澪回家。我们三个人说说笑笑地一路走,再也不会在租赁店停留。我想也许过去那段独属于我和江树澪的日子应该告一段落了。我不愿再与他们两个走在一起。
那日我们三个从校门口出来,路过租赁店,又碰到彦杉,她叫住我,问,不看碟吗?怎么很久没来了?
我们一时说不上来话。我回头对石头说,陪她回去吧,我在这儿玩玩。
不等回答,我就闪进店子里去了,再也不想回头看她。
我和彦杉边吃盒饭边看《情书》。已经看过几遍了的片子了彼时仍旧停留在恋色阶段,看到柏原崇英俊得一塌糊涂地在图书馆窗前装忧郁的样子,心下动容。两个穿水手服的孩子在车棚借微光找卷子,在山间马路上骑着单车兜风,男孩子用报纸折成帽子,盖在女孩头上,女孩什么也看不到了,大声叫起来——世界上的青春原来都是大同小异的。画面上的年华和情感微微地浮起泽荫,那又好像是每个人都走过的事情。
我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握住谁,但树澪不在身边了。
彦杉见我有些低落,并不问我为什么,只找茬与我打闹起来,逗我笑,见我高兴起来,她又像展示收藏品一样,骄傲地将她收集到的那些难得一见的电影拿给我看。我问她,你没有尝试过考电影学院做电影那行么?她说,小七,看电影和拍电影是两码事。我那个时候太小。也不懂得该把电影当电影,把人生当人生。
说完她扭过头去整理手边的碟片,电影的配乐和对白恰好给我们衬一个寂寞的背景。
我顿然觉得,果不其然。我们在电影里看着别人替我们过着梦里的人生,看着他们替我们爱,替我们死,动容之时流下眼泪——擦干之后,那不过是灰飞烟灭的幻想,生活仍然一无所有。
我想到此,正好听到音响里放出一部实验电影的对白,一个男人的声音说,我的灵魂朝夕不保,不知道下一秒会有什么样的劫难。所以,我想独自承担,请你离开。
7
树澪一时间从我生活里淡出,不知道去了哪里。有时候我还是忍不住去她教室里看看她在不在,但我只晃一眼,便悻悻地走开。有时候看到她,有时候看不到她。
周日的时候我去石头的乐器店找她,见到他们正在练一首曲子,树澪打鼓,石头贝司,弹的是《光辉岁月》,只有一小段前奏,二十多个小节完了之后,两人停下来谈笑风生地说着什么,看上去很快乐。
树澪已经是一个像模像样的鼓手了。我隔着橱窗看着她,觉得她离我越来越远。
我就这么淡淡地看了看她,然后决意转身走开。
剩下很长一段时间,我放学一个人沿着有旧式路灯的小街碎碎地走,贴着墙。捡一根树枝,边走边在墙的砖缝间刮下长长一道痕迹,与行走平行。像一只寂寞的蜗牛那样留下一条白色轨迹。风吹着砖缝间的灰尘,细细抖落。常常略有神经质地一边走一边细细念叨喜欢的电影台词。抬起头来看见星光,心底就微微地快乐起来。
我知道我走过这条路之后,石头还会陪树澪这样走来。他或许会特别体贴地给树澪披上外套。把树澪的手装进他宽大的手掌心。告诉她他又学会了怎样一套节奏,又淘了谁的打口CD。江树澪会微笑着听着这个明朗的男孩子侃侃而谈。
8
树澪过生日的时候,又来找我,带我和彦杉去他们排练的地方玩。
我在桌上发现一本黑色封皮的五线谱本子,里面有潦草的速记手谱,还有些许零乱的诗和句子。一首波兰诗人切·米沃什的诗,我很喜欢,目光停留在上面。
多么快乐的一天雾早就散了我在花园里干活蜂鸟停在忍冬花上面尘世上没有什么我想占有我知道没有什么我想占有我知道没有人值得我妒忌无论我遭受了什么不幸我早已忘记想到我曾是同样的人我并不窘迫我的身体里没有疼痛直起腰我看见蓝色的海和白色的帆那天我们在石头那里呆到很晚,走之前喝了他为我们泡的柠檬甜茶。听伊凡塞斯,听lube,几首歌翻来覆去,循环,循环,再循环。我的手里握着树澪给我的杯子,红茶中放上用蜂蜜腌制的柠檬片,有酽酽的清凉的色泽以及温暖的味道。
彦杉坐在我身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我心猿意马地应着,想到这房间里石头正牵着江树澪的手,落寞起来。他们温暖,但我一个人面对黑暗。许多人的影子在我的头脑中有稀稀疏疏的影子,深夜之时他们的影子踟蹰地滑过我的眼前。烟火一样的瞬时光亮,照亮我黑暗中的视野。闪光的日子渐渐漫涨成一片深色画布,描绘出怀念中的肖像。
听见一个声线开阔而悲伤的女声在唱:Playground school bell rings againRain clouds e to play againHas no one told you she&;acute;s not breathing?
I'm your mind 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