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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汗不流
烈酒啊——美人
快马嘀哒
呼兄啊——唤弟
不愁寂寞……
回首啊——看破
镜花水月
青春啊——易老
知己去矣
双手啊——空空
醉卧山头
生啊——何欢
死也何苦?”
于润生进入木屋内。屋里除了一张板床以外别无家具。一个看来五、六十岁的老人坐在地上弹奏着曲末的琴韵。弹琴的不是手指而是足趾。双臂齐肘而断。
“喜欢这首歌吗,小于?”老人高兴地站起来——虽然失去了双手,但动作看来仍毫不费劲。“正好,我饿了。放在地上。”
于润生把粥放下。“喜欢。就是太悲哀了。”
“人生多苦啊。”老人又坐下来,用右脚在床边的箩筐里找到一个汤匙,以足趾挟着它舀粥来吃。老人的双脚就像手一样灵活,把足掌举到嘴巴前,坐姿也没有动摇。
“午饭有着落吗?”于润生坐到老人身旁。
“可以啦。这么多年也死不了,没问题。”老人满布着刀刻般皱纹的脸展出笑容。他似乎从没有为自己的残疾而悲哀。
于润生不知道老人的名字,只知人人唤他“雄爷爷”。听说三、四十年前便在漂城的黑道上混,曾经非常风光。
“我这条命哪,是捡回来的。”雄爷爷常常这样对人说。
“听说你的兄弟昨天跟‘屠房’的人对起来了。”雄爷爷吃饱了粥,忽然说。“划不来啦。是‘屠房’哪。忍一忍吧。”
“我忍得了,恐怕我的兄弟忍不得。他们就是有一身硬骨头。”
“你不是能忍。”雄爷爷微笑看着于润生的脸。“你是能‘等’。我看得出来。唉,你跟你那群兄弟啊,除非离开这漂城去,否则不是飞黄腾达就是横死街头。我看得出来。猫是猫,老虎是老虎。”
“这么说你是劝我离开吗?”于润生想起雄爷爷刚才唱的词。
“年轻人,劝也劝不来。这是命,躲也不躲过。”雄爷爷说话的节奏起伏也像唱歌。“我只能说:事情凶险时就退一退吧。别为了一口气。我看过多少人死在那一口气上。也告诉你的兄弟吧。”
“太迟了。”于润生想起葛元升。“现在阻也阻不了。也好,我已等久了。”
高耸的北城门开启了,迎城门搭建的北桥与桥下漂河上游的水色,随着渐渐变宽的门隙,映入等待出城众人的眼里。
于润生也是其中一个。每个月总有四、五天,他要清早牵着药店的骡子,往北出城渡过漂河,到对岸两里外的药田取货。
这却是他少有的乐事,因为村子那边总有一个人在等着他……
城门启尽,但守城的士兵却仍没有放行。
于润生皱眉眺视前方。长长的北桥对端卷来一袭暴烈的风尘。
五匹骠骑迎面奔过来漂城,迅速驰过了石桥。
守兵大声呐喊驱赶城门前的人群,在中央分出一条通道。于润生只好牵着骡子走到一旁,默默伫立。
五骑奔到城门,鞍上的五名骑者同时勒止马儿。原本急奔中的骏马迅速煞步站立,一看便知是血统优良又久经调练的良驹。
于润生仔细观察五名骑者。分守在四角的是四个一色白衣的中年壮士,三个腰上配着皮鞘残旧的长刀,一人则交叉背负两柄长剑。
四个壮士的眼神中都透出一种无视于生命的气息——无视敌人或自己的生命。
中央一骑上坐着一个身穿玄黑长袍的老者,白发银须,并没有配兵刃。
老者眼神中又存在一股异于其他四人的气息。
权威的气息。
五骑在城门伫立不动。
等待出城的人群中,忽然有十六人排众而出,在中央的通道分布成井然的拱卫阵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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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人中一个汉子走前。
“前路已靖,可以进城了。”
白须老者在马上微微颔首。五骑同时发动,保持着如花瓣般的整齐阵式,奔驰经过两旁人群。
在骑队奔过的一刻,于润生凝视中央的老者。
而老者竟也同时警觉地把目光转过来。
两人四目相对了短促的一刹那。
五骑绝尘而去,只留下尾后袅袅烟尘。
可是老者眼眸中那充满野心的神采,于润生久久无法忘怀。
于润生渡过北桥,踏上了漂河北岸土地同时,“丰义隆”权倾一方的元老二祭酒庞文英策马抵达了位于漂城正中路的“丰义隆漂城分行”大门前。庞文英的银白长须在晨风中飘扬,玄黑衣袍猎猎翻响。
葛元升带着一头散乱的发髻和一身仍半湿的衣裤,回到了破石里的木房。
第一个看见他孤拓身影的是狄斌。狄斌正蹲在屋顶上修补昨夜漏雨的破洞,远远看见了葛元升,欢喜得连跌带滚地跳下来。
“三哥——”
葛元升看也没看狄斌一眼,走进了木房,爬上自己的吊床,闭起眼不久便睡着了。
狄斌诧异地看着葛元升静静蜷卧在半空的身体,清楚嗅到残留在他身上的丝丝杀气。
在温暖的仓库里,李兰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她轻轻抚摸于润生的脸。他白皙的皮肤在她粗糙的指头扫抚下透现红晕。他的头枕在她赤裸而结实的胸脯上。
她偶尔轻轻挪动身躯,因庄稼操作而失去了少女柔滑的橄榄色皮肤,便跟他的裸体产生快慰的磨擦,然后就像初次交欢时般浑身冒起鸡皮疙瘩,仿佛遍体都长出了千万个敏感的|乳头,带来别人累积一生也无法相比的快感。
于润生的身体却一动也不动,默默地凝视仓库的天顶。
她微笑。高隆的颧骨看来太刚强了一点。李兰身上最具女性气息的,只有她那把乌亮而层次分明的长发。
她知道她的男人时刻都在想着许多事情。许多她永不会了解的事情。他那冷静的脸底下藏着无限的浮躁不安,心灵有如一片波澜起伏的汪洋。最初她惊讶莫名。她从没有想过自己的人生中会遇上一个这样的男人。
但现在她知道要怎么做。她努力给予他除了情欲以外另一种的满足——一种吞咽母|乳般的温暖,一种被母体包围的安全感,一种血肉相连般的亲密感,一种实实在在的触感。事实上她发现,他总爱不断抚摸弄捏她结实的Ru房和肩膀和腰肢和臀股……他喜欢爱抚她更甚于与她交合。
她没有笨得希望占有他。她知道这个男人的欲念永远无法填平——即使是世上最艳丽、柔软、丰腴的女人。但是她爱他。她尽力满足他心灵中的一部分。然后就像这一刻,她只会默默让他躺在自己身上,看着他仰视上方的眼睛,永远不打扰他思索人生的其他部分。
三十二岁的花雀五,刚洗过刀疤交错的脸,双目仍然浮肿,比他眼前六十二岁并连日策骑赶回的庞文英看来仿佛还老上几岁。
“早啊,义父。”花雀五张开仍有臭气的嘴巴说。
“呸!”庞文英击拍椅把,从虎雕大交椅上站起。花雀五这才惶然,连忙把擦着眼的手垂下。
“听说昨夜又折了十几个兄弟了?”庞文英愤怒地走到大厅中央。
“是……是的……可是——”
“少来这一套了!又在想什么藉口吗?”
花雀五的头垂得更低。
“五年了,我们在漂城折了多少总行来的好手?亏了多少本,失了多少私货盐货?你给我算!要不是我扛着,韩老板容得了你这小子?”
花雀五一听见“韩老板”三个字,一股寒意自脊梁冒起。
“韩老板……有提起我吗?”
“韩老板对分行这儿的情形很不高兴,你再不干一番成绩给他看,我也没法保你!”
“是……可是‘屠房’总是地头龙嘛!人马众多……”
“五儿啊!你就是少了这份胸襟眼光……”庞文英叹息着坐回交椅上。“这年来不是有许多腥冷儿涌进漂城来吗?花钱从中找些真人材出来,加强实力跟‘屠房’比拼。听韩老板的口气,我不能再从总行那边调度人手过来了。不雇这些腥冷儿,我们还可以找谁?”
“可是这些腥冷儿很不听话……”
“听不听话,讲的是手段。”庞文英从椅旁木几端起茶碗,揭开盖子呷了一口热烫的普洱茶。“‘屠房’瞧不起这些外乡人,用不了他们。他们没有门路可钻,才像瞎眼的苍蝇般四处找吃。花点钱,还不收得他们贴服吗?”
“是。”
庞文英放下茶碗。“最近又丢了一批盐货了吗?有多少?”
花雀五额上渗出汗珠:“五十斤……”
“丰义隆”为首都黑道第一大势力,分行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