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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第一场雪时,唢儿提了一筐葡萄过来。这些葡萄籽粒晶莹玉润,显然是刚从园子里摘下来的,不少葡萄上还带着厚厚的雪粒子。
这个季节怎么还会有葡萄?
花村长脸上的惊讶不亚于看到天上落下个白乌鸦。
“姐,你这葡萄从哪来的?”
唢儿没吭声,从筐里摘了几粒在衣服上蹭了蹭塞到他的嘴里,然后脸上带着诡秘的笑容说道:“你别管,你先尝尝再说。”
葡萄汁顺着舌尖及两侧轻轻滑落下去,仿佛一条清亮的冰线一直延伸到丹田,纯正的甘美带着雪花的清芬,咽下去后时间过去好半天,齿颊上依然留有一种淡淡的果香。
“好吃!!”他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葡萄,急不可耐地问道:“这是什么葡萄?”
唢儿神神秘秘向周围看了看,压低声音道:“这是我自己培育出来的新品种,你知道这葡萄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花子录摇摇脑壳,从筐里拿出一串葡萄只管吃了起来。
唢儿几乎是把嘴俯到了他的耳朵眼上说话:“我告诉你,这葡萄一年能结三次果,我的葡萄园里只有十株这样的葡萄,今年我从这十株树上收了三千斤葡萄,有几个收葡萄的经纪人给我前两茬葡萄开价开到八块钱一斤,最后这一茬居然开到二十四块钱一斤,我都吓呆了。”
“真的?”他吃惊不小,“按这个价钱,十株葡萄树你差不多挣两万五千多!”
“那可不?”
他凑近唢儿,悄悄问道:“姐,你悄悄告诉我,你这是什么葡萄树?居然一年能结三茬果!”
唢儿刚要说话,就听门台阶上外传来一阵跺脚的声音,紧接着有人咳嗽了一声。
是李惠丽!唢儿看了他一眼低声说道:“我先去观里给你做饭洗衣服,回来我再告诉你。”
他点点头,“好吧,钥匙在门脑上的老地方放着哩,你知道的。”
唢儿和李惠丽打了个照面。看见她,李惠丽淡淡的打了个招呼,唢儿便匆匆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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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来干什么?”李惠丽用嘴朝唢儿的背影一努,眼神中带着一丝淡淡的不屑。
要换了别人,花子录也无所谓了,偏偏李惠丽不屑一顾的是唢儿,他便有些生气了。
他装作没听见她的问话,起身给炉子上添了几块碳,撂给她一个冷冷背影,然后默不作声坐下来拿出村里的大帐准备对一对。因为没有会计出纳,所以他这个村长还兼着村里财务的收支。
李惠丽是那种一根肠子通到底的冷美人,她还傻了吧叽站在那里等着花子录回答哩。
“问你话呢?”她又问了一遍:“她到这里干什么来了?”
花子录冷冷的翻了翻眼皮:“怎么了?我姐不能来吗?”
论起来,李惠丽和唢儿还是小学同班同学呢,因为家境和学业上都比唢儿优秀,李惠丽在唢儿面前一向都是一种高高在上的态度。后来她考上大学走了,而唢儿在这一年便嫁了人。这么些年过去了,李惠丽一直在外面念书读大学,一直不在村里,至于唢儿和花子录之间的关系,李惠丽并不十分清楚。
听花子录称唢儿为姐,她立刻意识到自己刚才说话的神态和语气有些不合适,于是她忙把事情往回里兜。
第十九章,唢儿的秘密(2)
李惠丽做出一副不解的样子说:“谁说唢儿不能来了?唢儿还是我的同学哩,我主要是觉得刚才和她照面时她的神态冷冷的,我以为她有什么难事情找到村委会了呢。”
“她是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她有事也不可能找到桃树坪村委会。”
“话不能这么说,她要真有什么困难,我们肯定要帮她解决,谁让她是我的同学你的姐姐呢?”
这话我爱听!花子录心里顿时舒坦起来。一转眼,脸上又泛起那种懒洋洋的笑意。似乎忘了刚才的冷若冰霜,遂笑吟吟凑过去说道:“别小看了我姐,有一天说不定她会成为桃树坪村走出去的最成功的女人哩?”
说这话时,他的心里一阵冷哼,哼哼~~~~~十棵葡萄树一年挣两三万的女人全国怕也找不出来几个,她不成功谁成功?
李惠丽不明白他说这话的真正含义,但又不可能提出什么疑义,于是打着哈哈道:“那当然,唢儿善良踏实,有恒劲,肯定能成功。”
说完,她心里一阵不屑:哼哼,她肯定能成功———她能成功地把两个孩子养大。一个初中毕业生她还能有什么可成功的?
冷美人是个直肠子,什么心理活动都写在脸上。花子录岂能看不出来?看出来了心里就很不痛快,不痛快了他就要在李惠丽面前表达。
他笑吟吟说道:“别看唢儿只是个初中毕业生,脑子却不笨,我敢给你打保票,用不了几年唢儿便会横空出世、睥睨青羊县。”
李惠丽吓了一跳,眼睛一眨不眨看着花子录那张英俊得泛出点邪气的脸,心里的感受简直如遇鬼魅:他怎么知道我心里想的什么?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在花子录这个阴险狡诈诡计多端小中医面前,她有时会不自然感到一种莫名其妙的压力。倒不是因为怕他,而是自己在他面前毫无优越感而言,大学学历在这里没有任何光芒,反而是一种累赘。
一遇到具体的事情,四年大学学到的东西和城市生活带来的那些见识似乎没有一点用处。反倒是这个没上过一天学的小中医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兵来将挡水来土囤,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说起话来诗词歌赋琅琅上口,谈起儒释道精髓信手拈来,儒雅起来不可一世、阴险起来无可匹敌,连自己这个同盟军有时都被他那副**裸的小人嘴脸和狼一样锋利的牙齿嚇得心里怦怦乱跳。
以小人之心做君子之事!
这是花子录出常挂在嘴边教训她的一句口头禅。
亏他能想出这样的强盗逻辑!
见她不吭声了,花子录心里一阵冷笑,嘿嘿~~~~~这叫盛陈武力、宣示威仪,知道厉害就行。
他对她说道:“书记,如果没啥事我先回了,我有点私事要处理。”
李惠丽一惊回过神来,拉下脸嗔道:“给你说了多少遍了,叫我的名字就行了。”
“那怎么行?你比我大五岁哩。”他装模作样道。
李惠丽眼睛一转,“你要觉得不习惯,干脆你叫我姐姐算了,好歹我和唢儿也是同学。”
干姐干弟,床上黏如蜜。他忽然想起这句色迷迷的顺口溜来。于是嬉皮笑脸拖着涎水热辣辣地应道:“好嘞,姐姐~~”
“德行样儿?”李惠丽脸一红,白了他一眼。她庄重惯了,尽管心里美滋滋甜丝丝的,但大面上却很不习惯。
出了门,他便放开嗓子流里流气吼上了。
桃花花开来五道道瓣,
姐在湾里洗罐罐,
小哥有心帮一把,
又怕罐罐夹了俺。
杏树树开花六道道弯,
姐在林中晒毛毡,
哥拿棍棍不敢捣,
只怕姐姐笑俺软。
………
“呸,不要脸。”听见他在外面唱的靡靡之音,李惠丽在屋里臊得面红耳赤,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完了又不由自主暗自笑了起来。
不用回头,他也能猜出李惠丽在屋里是个什么情形,心中暗自得意,脸上不由浮上一脸的坏笑,唱得更来劲了。
软就软、短就短,
不信姐姐不叫唤,
嗨咻咻、哎哟哟,
姐的喊声叫破天。
东山有个王老倌,
听见叫声鸟发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