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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小丹的婚姻出了问题,从那天与史诗的谈话中,我就听了出来,只不过是我没有细问。我也没有料到她会给我打这种电话。
一会儿,我明白过来。她在寻找一个倾诉对象。我把自行车支好,找一个偏僻的地方蹲上,准备长时间地听她哭诉。女人一哭,我就受不了。跟老婆刚结婚那几年,常常吵架,甚至我还出手打过她;但只要她的眼泪一下来,我的心马上软了。连哄带劝,低头认罪。直到她止住哭声。
小丹从来不是个示弱的女子。从大学到现在,我们认识十五年了。那时候,她总是锋芒毕露。同学聚会上,她还笑容满面!
非鸡非鸭(4)
小丹说:我已经离婚两年了。
我大吃一惊:什么?夏天我去,不是还好好的吗?
小丹说:我们办离婚手续已经两年了。只不过是我没有离开家。一是没有房子,二是我想都冷静一下儿,看有没有合好的可能。
我说:那你什么时候搬出来的?
小丹说:三个月了。去年我在花园小区投了资,七十万。装修成后,我就出来了。家里的东西,我一点儿都没要;我想留给儿子,让他们生活得好一点儿。
通话四十分钟后,我安慰她说:过两天我到北京去看你。
她犹豫了一下儿,说:你现在有事儿吗?
我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我等你,你过来吧。
小丹说:我现在就下楼。大约两个小时吧。
我说:没关系。路上小心。
关掉手机,我愣在原地。一个单身女人冲我扑来了。我要好好地表现一下儿自已。我要让这个可怜的同学开心起来。本来,这份职责应该由史诗担当。家里很整洁,这是我多年的习惯;根本不用我回去专门打扫。还有两个小时,我不用回家,我要到路口去等她。小丹从来没有到我们这个小城来过。她也从来没有到我的家里来过。
没有丝毫迟疑,我就钻到了路边的一家洗头房里。外面的风有些凉了。已经是夜里十一点。路上的行人有些少。洗头房外面的霓红灯送给人不少的温暧。大厅里只有一个领班。她非常客气地跟我倒上一杯水,递到面前的茶几上。小姐们都在房间里忙着,一个人的影子都没有;偶尔从屋里传出调笑声。领班小姐说:非常抱歉,先生稍等。
我只是想坐在这里等小丹,因为一个人在家里太寂寞。我歪在沙发上,看着电视上VCD播出的画面。领班小姐殷勤地给我添着水,用一种狎昵的语气陪我说话。她大约二十一、二岁的样子,高个儿,凭着她的气味儿,我想,她一定被男人干过无数遍的。
一个男人从二楼上下来,后面跟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姐。领班的迎上去:歇会儿吧。男人一边数出二十块钱,扔到吧台上,说:歇啥呀?掏钱都弄不痛快,不掏钱更不行了。领班的就瞅后面的小姐。小姐气哼哼地坐在我旁边,揉着手背,也不答话,只是盯着电视。男人是东北的,又骂骂咧咧地说了两句,充满敌意地最后盯了一眼,走出门去。
小姐说:按摩就按摩吧,他还让我给他摸这摸那儿。你又没有掏那份钱?就是掏了,我也不会给你摸的。我又不是小姐。我又不指望靠这挣钱。反正我也有的吃,有的花。
领班的瞅了她一眼,也没有说话。
我笑:你是什么地方的?
小姐说:南村。
我吓了一跳。在这里面做的,大多数是外地人。南村离这个小城仅十几里路,万一让村里人碰见怎么办?
小姐说:我又不干那个事儿,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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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觉得好笑。在这里做的,有几个不干那个事儿呢?真正理发的,门口没有霓红灯,工作人员都是白大褂,素面朝天,满屋地头发的。这是一个还没开窍儿的丫儿。
我又问:贵姓,可以留个电话吗?
小姐说:郭。有什么不敢留的?一边给了我号码。
我存在手机里,打上“郭南村小姐”,以免以后忘了是谁。
领班的多次劝我到二楼按摩,我都谢绝了。我看一眼郭小姐,从东北男人的感受判断,她还不懂男人,不知道男人到这里来是找什么的。再说,今天晚上,我没有兴趣。领班的再劝,我说:没时间了,一会儿一个朋友来接我,下次吧。
一个小时过去了,小屋里的男人们出来了几个,大厅里的小姐多起来。我走到旁边的一个小屋里,靠在贵妃床上养神儿。刚过了一会儿,郭小姐也进来,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拉亮了灯。她也并没有多少话,只是坐在那里掰手指。大概刚才的事情影响了她的情绪,她不愿意坐在外面。
我说:灭了灯吧,更安静。郭小姐听话地欠起身子,把开关按了一下儿。只有门上的窗玻璃里泄进灯光来。屋里幽静了许多。我跟她轻声地聊着。原来,她今年高中刚毕业,父母在家种地,还种了一些果树,并不多。她就想到外面学些手艺,挣点儿钱,也开开心的。
我把手伸向她。象她这种女孩,是不会轻易跟人发生性关系的。但她已经在这地方呆了几个月,让男人摸摸手,大概习惯了。果然,她很自然地把手伸给我。我顺势把她拉到身边,握住了她的手。她的小指甲很长,手上并不是很干净,也不白,一个农村姑娘的手。
我说:会跟我出去玩吗?她睁大眼睛:现在?我笑了:以后呗。她说:有什么不敢?
她的个子很高,站起来,比我矮一点儿。但我是一米七八的个子。我说:你一米七几?她说:七二吧。我又站起来,特意跟她比了一下儿。郭小姐说:象哥这样儿的,不要钱我也愿意给你按摩。我没有问。我不知道是自己的什么打动了她。
4
手机响了。小丹刚下高速。她说:你别在大街上等我,天这么冷,别把你冻坏了。我说:我在洗头房呢。
郭小姐出去了。我在屋里又躺了一会儿,便到了大街上。
一辆银灰色宝来从我面前闪过。我拿出手机拔号的时候,那车已经出去几百米了。小丹掉转车头回来,悄无声息地在我的身边停下。车窗往下滑着,小丹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来给我拉车门。
非鸡非鸭(5)
我坐上车,看看车上的表:凌晨一点二十分。我说:前走,第一个路口,右拐。小丹说:我不到你家。我诧异:咱俩在车上坐一宿?小丹说:回北京吧。明天公司里还要开会,我不能不去。要在你家里呆一晚上,我就没有精力开车回去了。她知道我开着一爿书店,也有两个服务员,离开几天也没事儿。
宝来车重新上了高速。我说: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小丹说:我不想再提他。
我闭上嘴,感到有些意外。我扭头看着车外。夜空幽深。远处城镇的灯火点点。车前方的高速公路上,流动着两条蛇眼似的光线。车里开着空调,暧意融融。小丹打开CD机。她说她喜欢听京剧,不喜欢听流行歌曲。我也喜欢听京剧,但现在我不喜欢;我想听莫文蔚的《盛夏的果实》。
车前放着这张盘,小丹居然没有听过。我把它放进去。一股缠绵的淡淡的哀伤顿时弥漫了整个心境。此情此刻,我们怎么能够听铿锵锣鼓的京剧呢?小丹说:你知道吗?在我从家里搬出来之前,我从来不会播放光盘;不会玩电脑。只是他们爷两个玩儿。到现在我都不会用QQ聊天,我刚刚学会用手机发短信。
我更加吃惊:你会不会跳舞?小丹说:不会。我说:你也一定不会唱歌。小丹:从来没唱过。公司里搞活动,我就回家。我说:你真是一个忠诚的农民的女儿。亏你还在北京生活了这么多年。这些东西,我这个小县城里的公民都熟练掌握了。
小丹咯咯地笑起来:有一部电视剧,名字叫《都市放牛》,用在我的身上大概非常合适。我就是都市里放牛的农民。
我说:这么多年,你只顾挣钱了?
小丹说:是。我只是觉得老家里特苦。我多努力一点儿,他们的日子就好过一点儿。所以,在工作上,一直肯放松自已。这么多年,父母所有的开销,包括两个姐姐家的大事小情,都是我包揽。每当我回家,不管他们做着什么,不管在哪儿,都要赶回去,陪我吃顿饭。这也是我一直自豪的事情。我是个女人,但我做到了许多男人都做不到的事情。
我说:我在我家的地位,也是这样的;只不过钱的数量不能跟你相比。
小丹说:象我们这种农村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