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和历史都有前途。您注意到没有?从前传记文学没有市场,可如今大家只看传记文学。请注意!我说的是传记,而不是自传!人们如饥似渴地想了解别人的生活、当代名人的生活,了解那些功成名就的人,或者了解马上就要成功的人士;人们还想知道那些chincuales的人们过去做了些什么;看看能从中学点什么,虽然不准备经受磨炼。阿玛尔菲塔诺有礼貌地问:“chincuales”在这里是什么意思,从前没听说过这是些什么人。盖拉问:真的吗?阿玛尔菲塔诺说:我发誓,真的!于是,系主任招呼佩雷斯老师:佩老师,您知道“chincuales”在这里是指什么人吗?佩雷斯老师一下子挽住阿玛尔菲塔诺的胳膊,好像二人是新郎和新娘,非常坦诚地说,一点都不清楚,虽说“chincuales”的意思并不陌生。阿玛尔菲塔诺想,哎,真是一群愚钝的人。盖拉说:chincuales是个多义词,就像我们的西班牙语许多词汇一样,它头一个意思是,跳蚤或者臭虫咬的红点。这些红点痒痒,人受不了就会不停地抓挠,这是自然的。然后是第二个词义,指的是不安静的人,扭来扭去,抓挠不止,让旁边观看的人们也神经紧张起来。可以说是欧洲疥疮,在欧洲患这种病的人很多,传染的渠道是公共厕所,或者是法国、意大利和西班牙那种可怕的卫生间。从这个词义又推出最后一个意思:“不安分的人”,指的是旅行家、思想上的探索者,就是指心灵上不能安静的人们。阿玛尔菲塔诺说:哦!原来如此!佩雷斯老师说:讲得好!在那次系主任办公室的临时聚会上(阿玛尔菲塔诺认为是欢迎会),还有系里三位教师和系主任的女秘书在场。后者打开一瓶加州生产的香槟,给每人分发了香槟和咸饼干。后来,系主任盖拉的儿子来了,他大约二十五岁左右,戴黑墨镜,穿运动服,皮肤古铜色;他长时间和父亲的女秘书闲聊,也时不时地看看阿玛尔菲塔诺,一副开心的样子。
外出远足的前一天夜里,阿玛尔菲塔诺第一次听见了那个声音。也许此前他听见过那声音,在大街上,或者在梦中;他以为是别人在谈话,或者是在噩梦里。但是,那天夜里,他听见那声音了,毫无疑问,他觉得那声音是冲着他来的。起初,他以为自己疯了。那声音说:你好,阿玛尔菲塔诺,别害怕!没事。阿玛尔菲塔诺害怕了,起床,飞快地向女儿房间跑去。罗莎睡得很安静。阿玛尔菲塔诺开了灯,检查了窗户的插销。罗莎醒了,问父亲出了什么事。父亲说,不是我发生了什么事,而是你发生了什么事情?阿玛尔菲塔诺想,我脸色大概很难看。他在椅子上坐下,告诉女儿他太紧张了,以为听见了什么响动;心里后悔不应该把她带到这座肮脏的城市里来。女儿说:别担心!没事的。阿玛尔菲塔诺亲亲女儿面颊,摸摸她头发,关上房门,但没关电灯。片刻后,就在他从客厅窗户向花园外面张望街道和树木的时候,他听见罗莎熄了灯。他悄悄地从后门出了客厅。他本想拿个手电筒,结果没拿,还是出去了。外面空无一人。晒衣场上,《几何学遗嘱》、女儿的袜子和长裤依然还在。他绕着花园兜了一圈,门廊上没人;走到栅栏附近,查看街上动静,但没出院门;他只看见一条狗慢慢悠悠向马德罗大街、公交车站走去。阿玛尔菲塔诺心想:一条狗向公交车站走去。从他站的地方望去,他觉得发现的不是纯种狗,而是野狗。他想,是一条小狗。他暗自笑了。嘿,这些智利土话,是些心灵上的碎片。那是个巨大的冰球场,面积有智利阿塔卡马大区那么大,玩球的人们永远看不到对手,间或可以看见一个本队的球员。他回屋里去了。锁门,关窗,从厨房的抽屉里拿出一把快刀,放在一本1900—1930年法国—德国哲学史上,随后,重新回到桌前坐下。那个声音说:“你别以为这对我很容易。要是你以为这对我很容易,那可就是百分之百错了。应该说是困难的。百分之九十是困难的。”阿玛尔菲塔诺想:自己要疯了。家里没有镇静剂。起身,去厨房,用双手捧凉水洗脸,用厨房的抹布加袖子擦干净。他努力回忆在精神病院实验的听觉现象的名称。回到自己书房,关好门,再次坐下,低下头,双手放在桌子上。那声音说:“请原谅。请放心。求你别拿这个当做干涉你的自由。”阿玛尔菲塔诺吃惊地想:干涉我自由?同时跳到窗前,开窗,向花园一侧、隔壁邻居墙头的玻璃碎片张望,还看看街灯的灯光在碎玻璃片上闪光,非常微弱的绿色和橘黄色闪光,仿佛夜里那个钟点的玻璃碎片不再是防护性的,而变成或者游戏性地变成装饰性的了,成为一种舞蹈动作设计中的微小元素,就连那个所谓的设计者、那个邻居贵族老爷也无法辨别在最基本的成分中哪些是影响他玻璃装置的稳定、颜色、防御或进攻配制的部分了。阿玛尔菲塔诺在关上窗户之前想:或者仿佛是墙头上正在生长爬山虎。
那天夜里,那声音没再次显现。可阿玛尔菲塔诺睡得很不好,跳动和颤抖搅乱了睡梦,好像有人在抓挠他的胳膊和双腿,加上浑身大汗淋漓,虽然到了早晨五点钟焦虑的情绪是停止了,可是梦中出现了劳拉,她从一处公园的大栅栏外面向他招手(他站在大栅栏里面),还有两张多年不曾见面的朋友面孔(也许今后永远无法再见),还有一间屋子堆满了蒙上尘土的哲学书,可那些书并不因为蒙上尘土就不是好书了。也在这同一时刻,圣特莱莎的警察发现了另外一个女孩的尸体,她被扔在郊区的一片荒地上。也在这同一时刻,一股强风、从西方刮来的风,撞在东边的山坡上,在路过圣特莱莎的街道时扬起尘土、扔在大街上的报纸和纸片,还摇晃罗莎挂在后花园的衣服,仿佛那股年轻力壮,但非常短命的劲风,要闻闻阿玛尔菲塔诺的衬衫和长裤,还要钻进他女儿的内裤里,还要阅读几页《几何学遗嘱》,看看那里面是否有宝贝,是否有可以说明疾风经过时为什么有奇怪的街景,或者给他本人说明疾风为什么会如此的道理。
上午八点,阿玛尔菲塔诺拖着沉重的双腿,向厨房走去。女儿问他这一夜睡得好不好。对这个经过斟酌的问题,阿玛尔菲塔诺耸了耸肩。当罗莎出门采购准备郊游的食物时,他煮了咖啡、牛奶,端着去客厅。接着,他拉开窗帘,看看天气条件是不是适合去郊游(佩雷斯老师建议的)。他决定去,因为昨天夜里他发生的事,也许就是身体针对本地病毒传染或者感冒初期的回答。去淋浴之前,他测了体温。不发烧。他在水流下坚持了十分钟,一面想着自己昨夜的表现,这让他羞愧,依然满脸通红呢。他时时扬头迎接水流,让热水直接冲在脸上。这里的水味与巴塞罗那不一样。圣特莱莎的水让他感觉味浓,好像没有经过任何净化,矿物质很多,有土味。在刚来的头几天,他和女儿一起就有了勤刷牙的习惯,次数比在巴塞罗那多两倍,因为他感觉牙齿发黑了,好像从索诺拉地下水出来的一层薄膜正在覆盖他的牙齿。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已经恢复每日刷牙三次或四次了。罗莎更在乎外貌,继续每天刷牙六七次。他上课时,看见有些大学生的牙齿是黄褐色的。佩雷斯老师的牙齿是白的。有一次,他问佩雷斯老师:索诺拉这地方的水真的会让牙齿发黑吗?佩雷斯老师不知道,她说:我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她答应去调查。阿玛尔菲塔诺惊慌得连忙说道:无关紧要,无关紧要。请记住我什么也没问您。他已经从佩雷斯老师的面部表情中发觉了一丝不安,好像他这个问题掩藏着别的什么问题,这个问题极其唐突或者伤人。阿玛尔菲塔诺在喷头下高声叹道:说话要小心啊!一面感觉精神完全恢复正常了,这肯定证明了自己性格中常常有不负责的因素。
罗莎带回两份报纸放在桌子上,然后动手做火腿或是鱼片三明治,还夹上生菜、西红柿片,抹上蛋黄酱或者玫瑰沙司。一一切好、配好后,她用餐巾纸和锡纸包装好,放进塑料袋,再装入一个棕色背包里,背包外面写着凤凰城大学的字样,呈半圆形;又放入两瓶水和一打纸杯。上午九点半,父女二人听到了佩雷斯老师的汽车喇叭声。佩雷斯老师的儿子十六岁,身材矮小,方脸,宽肩,好像是搞体育的。面部和颈部有小疙瘩。佩雷斯老师身穿衬衫和牛仔裤,头戴白围巾。一副过大的墨镜罩住了眉眼。阿玛尔菲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