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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来说不讨人喜欢。可是苏珊和她丈夫心情愉快地遵照指示办了。事实是,夫妻二人甚至给那本悬挂的书拍了照片(上面的形象成为这本著作惟一的证据,但是著作没能从风吹雨打中幸存下来)。后来,苏珊给这本书作了一幅画,题为《杜尚倒霉的ready…made》。正如后来杜尚给卡巴内解释的那样:‘把幸福和不幸的想法引入ready…made中让我感到开心,然后是风雨和漫天飞舞的书页,这是个有趣的想法。’”实际上,我撤回杜尚在布宜诺斯艾利斯只是玩国际象棋的说法。跟他在一起的依冯娜终于厌倦了那没完没了的科学游戏,回法国去了。托姆金斯继续写道:“近年来,杜尚对一位采访者坦诚地说,他因为败坏了‘一本满是原则的书之严肃性’而感到快活;他甚至暗示一位记者,那本几何学著作由于经受了风吹雨打而终于领会了生活四件事[14]。”
那天晚上,罗莎回到家中时,阿玛尔菲塔诺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他趁机告诉女儿他把迭斯特那本书已经悬挂在晾衣场上了。罗莎看看爸爸,仿佛什么也没听懂。阿玛尔菲塔诺说:我的意思是说,以前没挂上是因为有可能会用水管把它浇湿,也不是因为我会泼水;现在挂上它仅仅因为需要挂上它,看看它如何抵抗风吹日晒、这种沙漠天气的考验。罗莎说:我希望您别发疯啊。阿玛尔菲塔诺说:不会的。别担心!恰到好处地摆出无忧无虑的样子说,我通知你,为的是别把书摘下来。你就权当那本书不在了吧。好吧。罗莎说完就钻进自己房间去了。
第二天,阿玛尔菲塔诺就在学生们边听边记的时候,开始画一些非常简单的几何图形:三角形、长方形,在每个顶点上写个名字,可以说是受偶然支配,或者懒散而为,或是由于比学生、课程和那几天笼罩全城的炎热更巨大的厌烦情绪所致。图形如下:
图1
图2
图3
他回到自己卧室的时候,发现了那张纸,在没扔进垃圾桶前,仔细看了几分钟。图1除去令人厌烦,没什么可多说的。图2似乎是图1的延伸,但是补充进去的名字他觉得有些混乱。色诺克拉底还能放进去,不乏绝妙的逻辑,但是,托马斯·莫尔和圣西门在上面干什么?还有,老天爷啊,那位葡萄牙耶稣会会士佩德罗·达·封塞卡是成千上万个评论亚里斯多德的成员之一,就算是末流的思想家也排不上他啊!而图3恰恰相反,有点逻辑、一点傻小子的逻辑,在沙漠里流浪少年的逻辑,衣服破烂,但毕竟有衣服。可以这么说吧:所有的名字都是操心上帝存在本体论论证的哲学家。插入长方形的三角形顶端的B可能是上帝,或者是从上帝本质里出现的存在。直到那时,阿玛尔菲塔诺才注意到图2也有A和B,他才丝毫没有怀疑自己不习惯的炎热在他上课的时候让他精神恍惚。
但是,那天晚上,阿玛尔菲塔诺晚饭后,听完电视新闻,又给西尔瓦·佩雷斯女教授(正在为索诺拉州警察和圣特莱莎市警察调查犯罪的方式而生气)打了电话之后,又在书房的写字台上看到了另外三张图。毫无疑问,画图的是他自己。事实是,他回想起自己稀里糊涂地在一张白纸上乱涂,一面想着别的事情。图4是这样的:
图4
图5
图6
图4有点奇怪。他有好多年没想特伦德伦伯格了。为什么会在此时此刻想起他呢?为什么会有柏格森、海德格尔、尼采和斯宾格勒陪他在一起呢?他觉得图5更加奇怪。科拉科夫斯基和瓦蒂莫出现在这里。被人们遗忘的怀特海到场。可尤其是居友,让-玛丽·居友令人意外地来了,可怜的居友1888年三十四岁就去世了,一些爱开玩笑的人称他为“法国尼采”;在大千世界里,追随他思想的人超不过十个,而实际上,只有六七人,阿玛尔菲塔诺之所以知道这个情况,是因为在巴塞罗那认识了西班牙惟一的居友追随者——一位赫罗纳的腼腆教师以及他研究居友的方法,他的最大愿望是发现居友的一篇文章(不知是诗歌,还是散文,亦或哲学论文),用英语写成,发表在1886—1887年美国加利福尼亚的旧金山报刊上。最后的图6最为奇怪(哲学味最少)。在横线的一端出现了弗拉基米尔·斯米尔诺夫,1938年在斯大林的集中营里失踪了,不应该把此人与伊万·尼基丁·斯米尔诺夫混淆起来,后者于1936年第一次莫斯科公审之后被极左分子枪毙;而这条横线的另外一端出现了苏斯洛夫的名字,是掌管意识形态的头子,能化种种罪孽为神奇,有雄辩之才。但是,这条横线被两条斜线穿过,上端写着马里奥·邦格以及让-弗朗索瓦·勒维尔;下端写着哈罗德·布鲁姆以及艾伦·布鲁姆,这就太像开玩笑了。另外,这是阿玛尔菲塔诺不理解的玩笑,尤其是两位布鲁姆的出现,肯定有可笑之处,但无论他怎样窥伺,就是不得要领。
那天夜里,女儿睡下以后,阿玛尔菲塔诺从圣特莱莎最大众化的“边境之声”广播台听完最后的新闻节目,到花园里去了;抽了一支香烟,看看荒凉的街道,迈着慢吞吞的步子向后院走去,好像害怕踩进土坑里,或者是后院的黑暗让他恐惧。迭斯特那本书仍然挂在罗莎当天洗的那件衣服旁边;她那件衣服好像是水泥制成,或者重金属做的,因为它在晚风中纹丝不动,但把那本书吹得晃来晃去,一副不高兴的样子,仿佛要把书从绳上的夹子里解救出来。阿玛尔菲塔诺感觉晚风吹拂着面颊。他脸上有汗水,时断时续的气流擦干了汗珠,让他窝火。他觉得,自己好像在特伦德伦伯格的书房里,好像追随着怀特海的脚步,走在一条运河岸上,仿佛靠近了居友的病榻,请他出主意。他是怎么回答的呢?做个幸福的人。好好体验眼下的日子。做个善良的人!或者反问:你是谁?在这里干什么?走开!
救命!
第二天,阿玛尔菲塔诺在大学图书馆查来查去,找到了更多的迭斯特资料。1899年他出生在西班牙拉科鲁尼亚市的里安索镇。开始写作时,他用加利西亚语,后来转向西班牙语,或者是同时使用双语。是戏剧家。内战时是反法西斯主义者。人民政府失败后,流亡国外,具体说,前往布宜诺斯艾利斯;1945年在那里发表了《旅行、挑战和沉沦:悲剧、滑稽戏和喜剧》,这部著作由三本已经发表的作品组成。是诗人,散文家。1958年,阿玛尔菲塔诺七岁时,迭斯特出版了前面说过的《平行性新论》。迭斯特还写过中篇小说,最重要的作品是《费力斯·穆列尔的故事与编造》(1943)。后来,重返西班牙,重返加利西亚。1981年在圣地亚哥德坎波斯特拉去世。
罗莎问:这是实验什么?阿玛尔菲塔诺反问:什么实验?罗莎:我说的是挂在那里的书在实验什么?阿玛尔菲塔诺说:从字面上说,不是什么实验。罗莎问:那为什么要挂在那里?阿玛尔菲塔诺说:我忽然心血来潮。这主意是杜尚的。他把一本几何书挂在露天,看看几何能不能学会实际生活中的四件事。罗莎说:你会把书弄坏的。阿玛尔菲塔诺说:我不会弄坏的,大自然有可能。罗莎说:爸,你一天比一天更疯了。阿玛尔菲塔诺微微一笑。罗莎说:我从来没见你办事像对一本书这样。阿玛尔菲塔诺说:这不是我的作品啊。罗莎说:都一样,现在是你的书了。阿玛尔菲塔诺说:真奇怪,本来应该如此,可实际上,我没觉得这是一本应该属于我的书;另外,我感觉,几乎是确信,我现在没有弄坏它任何地方。罗莎说:请您设想一下,眼下它是我的。您把它取下来吧!邻居们会以为您发疯了。阿玛尔菲塔诺说:邻居?就是那些在墙头上安插碎玻璃片的人?那些人根本不知道咱俩的存在,他们比我要疯一千倍。罗莎说:不是那些人,是另外一些,可以很清楚地看见咱们院子里发生的一切。阿玛尔菲塔诺问:有人找你麻烦了?罗莎说:没有。阿玛尔菲塔诺说:那就没问题了。别为那些傻话担心。这座城市里正在发生的事情比把一本书挂在绳子上可怕多了。罗莎说:这事代替不了那事。咱们不是动物啊。阿玛尔菲塔诺说:你让那本书安息吧!记住它并不存在,忘掉它!你从来对几何就没有过兴趣。
每天上午,阿玛尔菲塔诺去大学之前总要穿过后门,喝完最后一口咖啡,看看那本书。毋庸置疑的是,印刷纸张很好,封面装订结实,足以抵抗风吹雨打。拉法埃尔·迭斯特的老朋友们选择了优质材料给他做告别纪念品,这个告别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