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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哟,真讨厌,三位欧洲文学评论家心里说。从这一刻起直到吃完早餐,阿玛尔菲塔诺被攻击得体无完肤,简直像墨西哥名著《癞皮鹦鹉》[62]里的主人公。
在旅馆服务台,接待员给了四人全城旅馆的名单。阿玛尔菲塔诺建议,可以使用大学的电话,因为看来语言文学系主任奥古斯托·盖拉和三位欧洲文学评论家的关系很好,或者说系主任对三位评论家的尊敬是尊敬,但并非没有担心,而担心又不排除虚荣或者轻佻,虽然还应该补充一句:担心后面还埋伏着诡计。因为就算系主任盖拉的善意安排是听命于大学校长内格雷特的,但这安排的后面让阿玛尔菲塔诺看到:系主任盖拉打算从三位欧洲名教授的来访中捞取好处,尤其是如果考虑到未来是神秘的,你永远无法准确地知道道路在哪里拐弯,无法知道双腿走向什么怪异的地方!但三位评论家不肯使用大学的电话,而是回各自房间分头打电话。
为了争取时间,曼努埃尔和丽兹在曼努埃尔的房间打,阿玛尔菲塔诺和让-克劳德在让-克劳德的房间打。一小时后,结果非常令人泄气。没有任何一家旅馆登记过汉斯·赖特尔的名字。两小时后,四人决定不再打电话了,下楼去酒吧喝一杯再说。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几家旅馆的电话没打了。还有就是郊区的一些汽车旅馆没联系。阿玛尔菲塔诺仔细查看了旅馆名单之后,对三位说:名单上的大部分汽车旅馆是钟点客房,或是变相的妓院,很难想像一位德国游客会光顾那种地方。
曼努埃尔回答说:“我们找的不是德国游客!是阿琴波尔迪!”
“是的,是的。”阿玛尔菲塔诺说道,可他的确想像着阿琴波尔迪在一家汽车旅馆里会有怎样的情景。
丽兹说:问题是阿琴波尔迪来这座城市干什么!讨论了片刻后,三位欧洲文学评论家得出了结论。阿玛尔菲塔诺也同意这个结论:阿琴波尔迪来圣特莱莎只能是看望一位朋友,或者为了创作下一部长篇小说搜集资料,或者这两个原因都有。让-克劳德倾向于看望朋友的这个可能性。
他推测说:“来看望一位老朋友,就是说,一位跟他一样的德国人。”
曼努埃尔说:“看望一位他多年没见到的老朋友,可以说自‘二战’结束后就没有见过。”
丽兹说:“可能是一位战友,对于阿琴波尔迪来说,是个意义非同寻常的人,此人战争一结束,甚至可能在战争结束前就下落不明了。”
曼努埃尔说:“但是此人知道阿琴波尔迪就是汉斯·赖特尔。”
丽兹说:“不一定,也许阿琴波尔迪的这位朋友根本不知道汉斯·赖特尔和阿琴波尔迪是同一个人,他只认识一个姓赖特尔的人,知道怎么样跟赖特尔联系和一点点情况而已。”
让-克劳德说:“可这并不很容易啊。”
阿玛尔菲塔诺说:“是的,不容易。他推测赖特尔自从1945年最后一次见面之后,就没换过地址。”
让-克劳德说:“从统计学的角度说,1920年出生的德国人都换过地址,一生至少一次。”
曼努埃尔说:“因此有可能那位战友没有跟阿琴波尔迪联络,而是阿琴波尔迪本人联系上了战友。”
丽兹说:“战友或者女友。”
让-克劳德说:“我更倾向于战友,而不是女友。”
曼努埃尔说:“可能既不是战友也不是女友,可能咱们在这里是瞎猜一气。”
丽兹问:“可问题是阿琴波尔迪为什么要来这个地方?”
让-克劳德分析说:“一定是个非常、非常要好的朋友,足以迫使他非来这里看看不成。”
丽兹问:“咱们会不会搞错啊?会不会阿尔曼特罗(‘蠢猪’)撒了谎,或者糊涂了,或者人家骗了他呢?”
阿玛尔菲塔诺问:“哪个阿尔曼特罗?是埃克多尔·恩里克·阿尔曼特罗吗?”
“对,就是他。你认识他?”曼努埃尔问他。
“间接了解一点。我可不敢特别相信阿尔曼特罗提供的线索。”阿玛尔菲塔诺说。
丽兹问:“为什么?”
“因为他是个典型的墨西哥知识分子,只关心苟延残喘地活着。”阿玛尔菲塔诺说。
让-克劳德说:“所有的拉丁美洲知识分子现在只关心活着,不是吗?”
阿玛尔菲塔诺说:“我是不会用这种话语表述的。比如,有些知识分子对写作更感兴趣。”
“来,解释解释!”曼努埃尔说道。
阿玛尔菲塔诺说:“实际上,我不知道怎么解释。墨西哥知识分子与权力的联系源远流长。我不是说人人如此。有非同寻常的例外。这不是说投靠权力的人们都是居心叵测的。甚至连这样的投靠也不是符合规矩的投靠。我们可以说,投靠仅仅是找工作。但是是与政府一道工作。在欧洲,知识分子在出版社或者报社工作,要不然就是依靠老婆养活,要不然是父母社会地位优越,每月给儿子一笔开销;要不然知识分子当工人,或是犯罪,他们靠劳动过正当人的生活。而在墨西哥,也许墨西哥的情况可以扩展到整个拉丁美洲,阿根廷除外,知识分子是为政府工作的。以前是为革命制度党,现在是为民族行动党。从知识分子角度说,他可以是政府的积极捍卫者,也可以是批判者。政府不在乎!政府养活知识分子,暗中注意着知识分子的动向。有这么一大群几乎是废物的作家,为政府可以做些事情。什么事情呢?驱邪!改变或者至少企图影响墨西哥时代。管他有没有麻子,先涂上一层脂粉再说罢了。当然,情况并非总是如此。知识分子可以在大学工作,或者更好一点,可以去美国大学教书;那里的文学教研室跟墨西哥的文学教研室一样糟糕。但这并不排除深夜有人给你打电话,给你提供一份政府里的好工作,一份高薪的职务、知识分子也认为自己受之无愧的职务;知识分子总是认为自己可以受之无愧地接受什么。这样的机制让墨西哥作家闭目塞听,会让他们发疯。比如,有些人动手翻译日本诗歌,可是不懂日语;有些人干脆酗酒麻痹自己。我认为阿尔曼特罗并无奢求,他两样事都干。在墨西哥,文学如同幼儿园、托儿所、学前班,不知你们明白不明白?气候很好,太阳高照,你可以出门,去公园里坐坐,打开一本瓦莱里[63]的著作,可能瓦莱里是墨西哥作家最喜欢阅读的作家了,然后去朋友家走走,聊天。可是你的影子已经不再跟着你走了。不知什么时候,影子已经悄悄地离开了你。可你假装没有意识到,但实际上有所察觉,你那个鸡巴影子已经不跟着你走啦;可是,这有很多方式可以解释,什么太阳的位置啊,什么阳光在你没戴帽子的脑壳里引起的潜意识程度啊,什么酒精摄入量啊,什么像地下蓄水池那般庞大的痛苦的活动啊,什么对可能偶发事件的担心啊——这是一种潜移默化的疾病,什么受伤害的虚荣心啦,什么一辈子至少守信用一次的愿望啊。实际上,你的影子消失了,你暂时把它给忘记了。就这样,你没有影子跟着,来到了某种舞台前,开始了解读或者重新解读或者歌颂现实生活的工作。这里所说的舞台是前台,这个前台的背景有个巨大的管道,它有点像矿洞,或者像巨型矿山的入口。或者可以说是个山洞。不过也可以说是一座矿山。从矿洞里传出一些依稀难辨的声音。是些模拟的声音,是些垂死挣扎或者诱惑人的音节,或者是诱人致死的音节,或者有可能就是私语、低语和呻吟。实际上,没人真正看见矿洞。一台机器、一套灯光的变幻、一套控制时间的设备,遮挡了视线,观众看不清矿洞周围的情况。实际上,只有最靠近前台的观众趴在乐池上,才可以看到厚厚的伪装网后面什么东西的轮廓,而不是那东西本身,但至少看到了轮廓。别的观众,除去前台,什么也看不见,或许可以说,他们也没兴趣看别的什么。而那些没有影子的知识分子总是脊背对着前台,因此除非他们脑后长了眼睛,什么也不可能看见。知识分子只是听听从矿洞深处传来的杂音。然后,知识分子就解读这些杂音,或者重新阐释一番,或者进行再创作。知识分子的工作,说到底,可怜之极。著述中花言巧语,让人感觉是一场暴风骤雨;高谈阔论,让人感觉十分震怒;写作中严格遵守规范,里面只有沉默,既不振聋也不发聩。知识分子说些‘啾啾、喵喵、汪汪’,因为巨型动物或说巨型动物的缺席,他们没法想像。另外,知识分子工作的舞台非常漂亮,非常有想法,非常迷人,但是舞台的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