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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警方调查“母牛”被杀原因的那几天里,哈里·马嘎尼亚找到了米盖尔·蒙特斯的住处。一个星期六的下午,哈里开始监视米盖尔的住处。两小时后,他等得不耐烦了,便破门而入。米盖尔的住处只有一间房,外加厨房和厕所。他看见墙壁上挂了一些好莱坞男女演员的照片。书架上,有两张米盖尔带镜框的照片,毫无疑问,这是一张好人的面孔,美男子,会让女人喜欢。哈里检查了所有的抽屉。发现了一本支票簿和一把剃刀。掀开床垫,看到一些杂志和信件。哈里把所有杂志都翻阅了一遍。在厨房里,他从食品柜下面掏出一个信封,里面装着四张照片,是宝丽来相片。一张照片上,有间破砖坯房,位于沙漠中,有个小门廊和两扇小窗户。破房旁边停着一辆带四轮挂斗的厢式货车。另外一张照片上有两个姑娘互相搂着肩膀,都向左歪头,面对镜头,表情都惊人地自信,仿佛刚刚来到这个星球上,或者好像行李齐备就要出发了。这张照片的背景是一条行人很多的大街,有可能是圣特莱莎市中心。第三张照片上有一架小型飞机,停在沙漠里的跑道上。飞机后面有座小山。其余部分是平川和灌木丛。第四张上是两个都不望着镜头的男人,样子像是喝醉了或者吸了毒,穿着白衬衫,一人戴帽子,二人正在握手,像是要好的朋友。哈里四处寻找那架宝丽来相机。但是没有找到。他把照片、信件和剃刀放入一个口袋里。把整个房屋又重新搜查了一遍,然后在椅子上坐下来,准备蹲守。那天夜里米盖尔没有回家。第二天夜里依然未归。哈里猜测,米盖尔肯定走得匆忙,或者有可能死了。哈里感到沮丧。幸运的是,自从他认识了阿基拉以后,从来没有住过旅馆和客栈,更没有在下流场所吃喝玩乐,而是回到鲁文·达里奥区萤火虫大街的房子,那是他朋友的产业,给了他一把钥匙,由他支配。这小房子出人意料的是,干干净净。但是,整齐中缺乏女人的韵味:是一种没有风趣的禁欲式的整洁,如同监狱牢房或者修道院居室般的整洁,趋向节俭,而不是富裕。有时,哈里回来的时候,看到阿基拉在厨房里煮咖啡。二人便去客厅坐下聊天。阿基拉常常谈到在三T牧场当放牛人的时代,说到给小野马上笼头的十种方式。有时,哈里问阿基拉:为什么不跟他去亚利桑那州?这个墨西哥人回答说:无论亚利桑那、索诺拉、新墨西哥、奇瓦瓦,还是什么地方,到处都一样。哈里沉思起来了,最后还是不能同意阿基拉的说法,怎么会到处都一样呢!但是,他不愿意反驳阿基拉,因此没吭声。有时,他俩一起出门。阿基拉可以就近观察美国佬办事的方式。一开始,他不喜欢哈里的简单生硬,但是觉得有道理。那天夜里,哈里一回到萤火虫大街的家中,就看到阿基拉已经起床。他一面煮咖啡一面对阿基拉说:我认为最新的线索断了。阿基拉没有答话。倒好了咖啡以后,哈里做了一个腌肉炒鸡蛋。二人静静地开始吃饭。阿基拉开口道:我认为什么也不会断的。人、动物,有时甚至东西给人的印象好像要失踪了。哈里,即使你不相信,有时候,石头还要消失呢。这事我见过。可上帝不答应啊。不答应,是因为不能答应啊。哈里,你相信上帝吗?哈里·马嘎尼亚答道:我信上帝,阿基拉先生。阿基拉说:那就好好信上帝吧!他不允许任何东西消失!
那些日子,胡安·德迪约斯·马尔蒂内斯仍然保持每十五天跟精神病院女院长爱尔维拉·甘波斯上床一次的习惯。二人的关系居然能保持下来,让检察员胡安·德迪约斯·马尔蒂内斯觉得是个奇迹。虽说有困难,有不理解的地方,但二人继续在一起。他认为在床上的吸引力是互相的。以前,他从来没有这样爱过一个女人。假如事情由他说了算,他会毫不犹豫地跟她结婚。有时,如果有好几天没见面,他会想到二人之间存在着文化水平的差异并且认为这是他和她的主要障碍。比如,女院长喜欢绘画,能够在欣赏作品时说出是哪位画家的手笔。她阅读过的书籍,他根本就没听说过。她常听的音乐,在他耳朵里引发的却是绵绵睡意,很快就只想进入梦乡了,而且这是他在她家常常爱犯的毛病。甚至女院长喜欢的饭菜,他都不一定喜欢。他努力想适应这新形势,有时也去商店购买贝多芬和莫扎特的唱片,拿回自己家中独自听听。通常听着听着就酣然入梦了。但是,梦境幸福愉快。他常常梦见自己和爱尔维拉住在山区一间茅屋里。里面没电,没自来水,没有任何文明世界的东西。二人铺的是熊皮,盖的是狼皮。爱尔维拉在森林里奔跑时常常大笑,可是看不见她的身影。
阿基拉说:哈里,咱们来看看这些信件吧!如果需要的话,我念给你听听。第一封信是米盖尔的一位老朋友写的,此人住在蒂华纳,虽然信封上没有写寄信人的地址和姓名。内容概括地回忆了二人住在一起时的幸福时光。信中说到了棒球、张三、李四、偷车、打架、酗酒,还顺便提到至少有五次犯法的事情,让米盖尔和这位朋友险些坐牢。第二封信的作者是个女人。是圣特莱莎本地的邮戳。内容是跟米盖尔要钱,催他快快还账。信中说:否则的话,小心后果!第三封信,从字迹上判断——因为没有签名,还是那个女人写的,说明米盖尔还没有还账,信中说,三天后他必须带钱去指定地点,他知道那个地方;否则的话,据哈里和阿基拉分析,米盖尔即使在最困难的情况下,也能赢得女人的同情;这里就露出一点女人的同情心来:她说,否则的话,他就赶快离开圣特莱莎,不要让任何人知道。第四封信是另外一个朋友写的,邮戳模糊难认,可能来自首都墨西哥城。这位朋友刚到首都,给米盖尔讲述首都的印象:他把地铁比做地下坟墓;说首都人冷漠,对一切不理不睬;说乘车困难,因为在首都你有大轿车毫无用处,因为堵车是家常便饭;说到空气和水污染;说到女人都很丑陋。说到最后这一点,他开了几个庸俗玩笑。最后一封信是索诺拉南边纳沃华地方一个名叫丘卡利特小镇的姑娘写的。可以预测,这是一封情书。信中说,她当然会等着他,她有耐心;还说,虽然她急于见他,可还是他应该迈出第一步,她并不着急。阿基拉说:好像是村里未婚妻的信。哈里说:是丘卡利特小镇。阿基拉先生,我猜这位米盖尔就出生在丘卡利特。阿基拉说:你瞧瞧来信的地方,我也会这么说。
有时,胡安·德迪约斯·马尔蒂内斯很想多了解一些关于女院长生活的事情。比如,她的朋友圈子。她的朋友都是些什么人?她的朋友,他一个也不认识,只见过几个精神病院的职员。女院长对这些职员很友好,但是保持距离。她有朋友吗?他估计有。可她从来没说过。一天夜里,二人做爱后,他说想多了解她生活上的事情。女院长说:你知道的够多了!胡安·德迪约斯·马尔蒂内斯没有再坚持。
1994年8月“母牛”死了。10月,有人发现了又一具女尸,地点在市政管理的新垃圾场上,那是个长三公里宽一公里半的臭垃圾堆,位于距离“小眼”峡谷南边的洼地里,旁边就是通向“黑屋”的公路;每天有一百多辆卡车给“黑屋”送货。洼地虽大,垃圾场却越来越小,因为非法的地下垃圾堆越来越多,据说,在“黑屋”附近或者那个居民点西边,准备再开一个垃圾场。根据法医判断,死者年龄有十五六岁,但大家说最后的结论还是等病理学家做出为好。三天后,病理学家检查了尸体,同意法医的看法。女孩先是被强奸,随后被勒死。发现女尸的拾荒者们说,她有乳罩,身穿蓝色棉布裙子,脚踏锐步运动鞋。等警察赶到现场时,乳罩和棉布裙都不翼而飞了。她右手无名指上带着一枚黑宝石金戒,上面有市中心一所英语学校的名字。警察拍了照片,随后造访了那所学校。可那里谁也不认识这个女孩。随后,警方把她的照片刊登在《北方使者报》和《索诺拉之声》报上。结果仍然无人辨认。何塞·马尔克斯和胡安·德迪约斯·马尔蒂内斯两位检察员用了三个小时询问校长。可能问得有些过火。校长的律师向警方提了抗议:不得无礼!警方不接受这一抗议。但是,两位检察员受到警督和局长的申斥。警察局还向埃莫西约司法局报告了两位检察员的表现。两周后,这具陌生女孩的尸体被转送到了圣特莱莎大学医学系学生使用的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