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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巴会〃和〃苦修会〃之称。
十九世纪痕迹的一会儿,这多少人低着头鼓不起劲的一会儿,在这充满以享乐为荣、以追求短促无聊的物质享受为急务的行尸走肉的环境中,凡是离群遁世的人总是可敬的。修院是退让的地方,意义不明的自我牺牲总还是牺牲。把一种严重的错误当作天职来奉行,这自有它的伟大之处。
如果我们把修院,尤其是女修院……因为在我们的社会里,妇女受苦最深,并且在那种与世隔绝的修院生活里,也有隆重的诺言……置于真理的光中,用理想的尺度,就其本质,从各个角度加以公正和彻底的分析,我们便会感到妇女的修院,无可否认,确有其庄严的地方。
我们指出了一鳞半爪的那种极其严峻惨淡的修院生涯,那不是人生,因为没有自由,也不是坟墓,因为还不圆满,那是一种奇特的场所,在那里人们有如置身高山之巅,朝这一面可以望见我们现在所处的世界,朝另一面又可以望见我们即将前往的世界,那是两个世界接壤的狭窄地带,那里雾霭茫茫,依稀隐现在两个世界之中,生命的残晖和死亡的冥色交相辉映,这是墓中半明半暗的光。
至于我们,虽不相信这些妇女所信之事物,却也和她们一样是生活在信仰中的,当我们想到这些心惊胆战而又充满信心和诚意的女性,这些谦卑严肃的心灵,她们敢于生活在神秘世界的边缘,守在已经谢绝的人世和尚未开放的天国之间,朝着那看不见的光辉,仅凭心中一点所谓自知之明而引为无上幸福,一心向往着万仞深渊和未知世界,两眼注视着毫无动静的黑暗,双膝下跪,胸中激动,惊愕,战栗,有时一阵来自太空的长风把她们吹得飘飘欲起,当我们想到那些情形时,总不免愀然动容,又惊又敬,如见神明,悲悯和钦羡之情油然而起。
一进入修院的门路
冉阿让,按照割风的说法,〃从天上掉下来〃时,正是掉在那修院里。
他在波隆梭街的转角处翻过了园子的围墙。他半夜听到的那阵仙乐,是修女们做早弥撒的歌声;他在黑暗中探望过的那个大厅,是小礼拜堂;他看见伏在地上的那个鬼影,是一个行补赎礼的修女;使他惊奇的那种铃声,是结在园丁割风爷膝弯上的铜铃。
珂赛特上床以后,我们知道,冉阿让和割风俩便对着一炉好柴火进晚餐,喝了一盅葡萄酒,吃了一块干酪;过后,由于那破屋里唯一的一张床已由珂赛特占用,他们便分头躺在一堆麦秸上面。冉阿让合眼以前说道:〃从此以后,我得住在此地了。〃那句话在割风的脑子里翻腾了一整夜。
其实,他们俩,谁也没有睡着。
冉阿让感到自己已被人发觉,而且沙威紧跟在后面,他知道如果他回到巴黎城里,他和珂赛特准定会玩完。新起的那阵风既然已把他吹到这修院里来,冉阿让唯一的想法便是在那里待下去。对一个处在他那种情况下的苦命人来说,那修院是个最危险也最安全的地方,说最危险,是因为那里不许任何男人进去,万一被人发现,就得给人当作现行犯,冉阿让只要走一步路,便又从修院跨进监牢;说最安全,是因为如果能得到许可,在那里住下来,谁又会找到那里去呢?住在一个不可能住下的地方,正是万全之策。
在割风方面,他心里也正打开了鼓。最先,他承认自己什么也闹不清楚。围墙那么高,马德兰先生怎么进来的呢?修院的围墙是没有人敢翻的。怎么又会有个孩子呢?手里抱个孩子,就翻不了那样一道笔直的墙。那孩子究竟是谁?他们俩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割风自从来到这修院后,他再也没有听人谈到过滨海蒙特勒伊,也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过什么事。马德兰爷爷那副神气又使人不敢多开口,此外割风心里在想:〃在圣人面前不能瞎问。〃马德兰先生在他的心中仍和往日一样崇高。不过,从冉阿让透露出来的几句话里,那园丁觉得可以作出这样的推断:由于时局艰难,马德兰先生也许亏了本,正受着债主们的追逼,或许他受到什么政治问题的牵累,不得不隐藏起来。割风想到这一点,也没有什么不高兴,因为,正和我们北部的许多农民一样,他在思想深处是早已靠拢波拿巴①的。马德兰先生既然要躲起来,并且已把这修院当作他的避难所,那么,他要在此地待下去,那也是极自然的事。但不可理解的是,割风在反复思索,老捉摸不出的一点是:马德兰是怎样进来的,他又怎么会带个小姑娘。割风看得见他们,摸得着他们,和他们谈过话,却无法信以为真。闷葫芦刚刚掉进了割风的茅舍。割风象盲人摸路似的,胡乱猜想了一阵,越想越糊涂,但有一点却搞清楚了:马德兰先生救过我的命。这唯一可以确定下来的一点已足使他下定决心了。他背着他想道:〃现在轮到我来救他的命了。〃他心里还加上这么一句:〃当初需要人钻到车子底下救我出来时,马德兰先生却没有象我这样思前想后。〃
①就是说,对当时的王朝不满。
他决定搭救马德兰先生。
可是他心里仍七上八下,考虑到许多事情:〃他从前待我那么好,万一他是匪徒,我该不该救他呢?还是应该救他。假使他是个杀人犯,我该不该救他呢?还是应该救他。他既然是个圣人,我救不救他呢?当然救他。〃
但是要让他能留在这修院里那可是个难题!但割风在那种近乎荒唐的妄想前仍一点不动摇。那个来自庇卡底的可怜的农民决计要越过修院的种种难关和圣伯努瓦的教规所设下的种种危崖峭壁,但是他除了赤忱的心、坚定的意志和为乡下老头子所常有而这次打算用来扶危济困的那一点点小聪明外,便没有其他的梯子。割风爷,这个老汉,生平为人一向自私,晚年腿也瘸了,身体也残废了,对人世已没什么可留恋了,这时他觉得感恩图报是件饶有趣味的事,当看见有件善事可做时便连忙扑了上去,正如一个从来不曾尝过好酒的人临死时忽然发现手边有着一杯美酒,便想取来痛饮一番一样。我们还可以说,许多年来他在那修院里吸取的空气已消灭了他原来的性格,最后使他感到他有做任何一件好事的必要。
因此他下定决心,要替马德兰先生出力。
我们刚才称他为〃来自庇卡底的可怜的农民〃。那种称呼是恰当的,不过不全面。在故事发展到现阶段,把割风的面貌叙述一下还是有好处的。他原是一个农民,但是他当过公证人,因此他在原有的精明以外又添上了辩才,在原有的质朴以外又添上了剖析能力。由于多方面的原因,他的事业失败了,后来便沦为车夫和手工工人。但是,尽管他经常说粗话挥鞭子……据说那样做对牲口是必要的……在内心深处他却仍是个公证人。他生来就有些小聪明,不犯常见之语病,他能攀谈,那是乡下少见的事,农民都说他谈起话来俨然象个戴帽的老爷。割风正是前一世纪那种轻浮不得体的文词所指的那种〃半绅士半平民〃的人,也就是达官贵人在对待贫寒人家时所用的那些形容平民的隐语所标注的〃略似乡民,略似市民,胡椒和盐〃。割风是那种衣服磨损到露出麻线底子的穷老汉,他虽然饱受命运的考验和折磨,却还是一个直肠人,很爽朗,那是一种使人从来不生恶念的宝贵品质。因为他有过的缺点和短处全是表面的,总之,他的面貌在观察者的眼里是成功的。老人的额上绝没有那种暗示凶恶、愚蠢或惹人厌恶的皱纹。
破晓时,割风从四面八方全想过了,他睁开眼睛看见马德兰先生坐在他的麦秸堆上,望着珂赛特睡觉。割风翻身坐起来说:
〃您现在既已来到此地,您打算怎样来说你进来的事呢?〃
一句话概括了当时的处境,把冉阿让从梦境状态中唤醒了。
两个人开始商量。
〃首先,〃割风说,〃您应当注意的第一件事,便是小姑娘和您,不要到这间屋子外面去。跨进园子一步,我们便完了。〃
〃对。〃
〃马德兰先生,〃割风又说,〃您到这儿来,拣了一个极好的日子,我是要说,拣了一个极坏的日子,我们有个嬷嬷正害着重病,因此大家都不大注意我们这面的事。听说她快死了。她们正在做四十小时的祈祷。整个修院都天翻地覆了。她们全在为那件事忙乱着。正准备上路的那位嬷嬷是位圣女。其实,我们这儿的人全是圣人。在她们和我之间,唯一不同的地方便是:她们说'我们的静室,'而我说'我的窠。'马上就要替断气的人做祷告了,接着又得替死人做祷告。今天一天,我们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