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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宸宇低着头阅览折子,闻言也不抬头,随口道:“这还不是你染的?弄得我如今只喜欢素雅的颜色,便叫他们布置出来。不过,我不介意建间金屋藏起你来。”
乔安摇头嗔道:“又说疯话了。”再瞧瞧他面前那堆积如山的奏折,略带不安地道:“看样子你今日忙得很,倒是我来得不巧了。早知道这样,我便不来扰你了。”
龙宸宇笑道:“做皇帝哪日不是这许多奏折?照你那样说,你便日日不该来了?别在那里净找接口想溜,你今日若再不来,我都要以为你后悔,准备出宫找你去了。”说着从左侧的奏折中拣出一份,扔给乔安,道:“也许真被你说中了,你瞧瞧这份奏折。”
乔安见他轻松自若,不存芥蒂,半分未将几日前在梅轩的争吵放在心上,心中愈加喜悦。信手接住奏折,她也无忌讳,随手翻开。奏折上是孟权佑写的,里面转述北秋对于和谈的意向,大意是说北秋得知紫星有意议和,深感天朝宽宏之量,为表感激郑重,由温淡可汗携乾于可汗及国师莫哈依等北秋十数位重臣共赴京都,商议和谈之事。乔安看完,思索着道:“只是议和,何须两位可汗亲自前来?这其中定有蹊跷。对了,这个国师莫哈依我怎么觉着有些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
龙宸宇道:“你忘了?六年前你奉命督战文义关,曾经跟他大战一场,扬名紫星北秋。他是北秋第一高手,成名数十年,从未有过失败的记录。北秋带了这么号人物,存的什么心思可想而知了。”
乔安心中顿时波澜,表面却依旧平静,道:“北秋带了他来,只怕随行当还有北秋高手。他们在战场上输了我们一筹,恐怕是想要找回场子来,进京后定然会提出以武会友之类的借口,想要折辱我朝,杀杀我们的威风。”
龙宸宇沉吟道:“我猜也是这样。紫星一向崇文轻武,积弱久矣。我即位这几年,蓄意改革,想要扭转局势,也略见成效。何况,再过几日便是科举之期,文武才子聚集京城,未必便输了他们北秋。只是,据我所知,那莫哈依确实武功高强,就连前大将军,也就是你爹徐谷风,乃至如今的孟权佑都曾跟他交过手,也都折在他的手下。这样的人物,本期武举中未必便能有匹敌之辈。”
乔安忆及当时莫哈依屡次三番偷袭她,更趁她力乏气竭之时想要狠下杀手之事,再听闻自己父亲曾折在这样的人手里,乔安不觉暗为父亲觉着屈辱,冷然道:“哼!他来得正好,我便想要领教领教这位北秋第一高手,正好算算旧账!”
龙宸宇诧异地瞧着她,眼中暗闪冷芒,沉声道:“安,他得罪过你?”
乔安将当年的情形大概讲了。龙宸宇听得脸色越来越是不豫,尤其听闻他曾对乔安狠下杀手时,他眼中更是闪过一抹杀机。但他神色依旧平静无波,沉默了会儿,方才郑重问道:“安,你老实说,若对上他,你有几成胜算?”
乔安思索了下,认真地道:“五年前,我定然是不如他的。但如今我闭心诀已达第三层,内力武功也都跨入新的境界。可他这五年来想必也没有闲着,没见着他本人,我也不好轻易下定论。但他跟我有此宿怨,我非要跟他算算这帐,也要替爹洗涮败名!”
龙宸宇起身来到乔安身边,握住她的手,柔声道:“安,答应我一件事情好不好?你若真想跟他一战,我会替你安排,让你们光明正大地决斗。可你千万别私下跟他约斗,免得他暗地布下什么阴谋诡计,暗算于你。!”
乔安觉出他的关怀担忧,笑着抚慰道:“我是那样凶狠斗勇的人么?”
龙宸宇诚挚地道:“我知道你一向沉稳,可我怕你因你父亲的事情气昏了头。”
乔安反手握住他的手,道:“宇,你放心,我不会那样鲁莽。再说,北秋带他前来,用意昭然若揭,我难道还怕找不着机会跟他比划么?你不用为我担忧。好了,赶紧回去批折子去,免得夜里又要熬夜。”
龙宸宇又气又笑,道:“你倒是比我还要关心政事,倒不如这个皇帝换你来当好了。真是的,说起政事来,你就这样轻松自在地侃侃而谈,口若悬河,若换了别的话题,又该冷冷淡淡了。难不成我跟你之间就只能谈政事了么?”
乔安既然下定决心要全力弥补他,心中原有的隔碍也就跟着烟消云散,笑道:“这可不能怪我。你也知道的,我原先修习闭心诀,曾经长时间不言不语,早习惯于沉默寡言了,若是要谈天聊心,我还真是不大适应。这短时间怕是改不过来,你若是想要我跟个话篓子似的,只怕有得等了。”
龙宸宇见她不若先前般的闪躲逃避,心中诧异,抬头仔细瞧瞧她,见她眉眼含笑,温软柔和,眼神中也透着些如水温柔,心中更觉欣喜,柔声道:“我叫你来,也未必非要你陪我说话。就算我们什么也不说,就只是沉默不语,有你在身边,我也觉着心里安稳愉悦得紧。”
乔安听他说得柔和,嘴角的笑意也渐渐扩散,道:“那我以后常来陪你。”
龙宸宇点点头,想了想忽然喜道:“我知道你还要处理无名谷和君氏的事情,不如你将那些东西带进宫来,就在这飞炫宫,我批折子,你处理君氏无名谷相应事务,我们做个伴,有事也好相商,你说可好?”
乔安想想,笑道:“我看看吧!不过你常常要召见大臣,宫里又人多口杂,我这样常常来,谁知道被人瞧见,又会传出什么好话来。倒不如我隔几日来,也不那么扎眼。”
龙宸宇道:“飞炫宫向来是我的地方,没我的吩咐,谁也不敢进来。尚连生服侍父皇几十年,是个聪明人,不会乱说话。再说,我好歹是一国之君,若是谁敢在背后嚼舌根子,我便摘了他的脑袋!”
乔安听着他的话,皇帝的威严尊贵不由自主地便散了出来,在他眼里,别人的性命只怕是当真是如蝼蚁般轻微吧!算了,何苦想这些,就算他真是冷漠狠厉,视人命如草芥,但对她确是尽心尽力,温柔体贴,自己也不该有什么微词。何况,自古以来,哪个皇帝是清白的好人?这点,她早有认知,也早有准备接受所有的龙宸宇。想着,她也觉着释然,开玩笑道:“你这样常常摘人脑袋,别哪日兴起,连我的脑袋也摘了就好。”
龙宸宇面色剧变,握紧乔安的手,郑重道:“安,不会的!你忘了么,我说过的,无论如何,我绝不会杀你的!”
乔安想起旧事,轻叹道:“你还记得这话。”
“我当然记得。”龙宸宇道,随即轻轻揽住乔安,将头靠近她的怀里,柔声道:“安,别再说些生生死死的话好不好?我不喜欢听!你不知道,那日,我听探子说从无名谷传来消息你已经亡故时,我心里有多难受,就好像把我的心生生割裂,磨成碎片一样。那种痛楚,我这辈子再不想经历第二次了,就算是假设也不可以!”
乔安听着他的喃喃低语,不由自主抚摸着他的头发,轻声安稳。可是,他对于她的生死如此看不开,若有什么万一,他又要如何承受?想着,乔安忙又否认,不会的,不会有什么万一,她会好好活着,为他好好活着的!
是的,她一定会活下去!乔安抬起头,仰视着屋顶,眼神坚定无比。
本来龙宸宇还要乔安再多陪他一会儿,但丞相凌绵蕴突然求见,说有要事禀奏,乔安见天色不早,也就顺势告辞,龙宸宇无奈,只得应了,但要乔安再三保证隔几日便来瞧他,这才放人。本来他还要尚连生相送,乔安却婉言谢拒。她本是聪慧绝伦的人,来时早用心将道路记下,而尚公公是龙宸宇的贴身随侍,究竟太过醒目,难免落人口实。
乔安漫步走着,忽然听得顶上风声突响,侧身轻轻避开,一粒小石子掷落在青石板上,发出叮当的轻响。乔安仰头顺着身旁的高大的松树向上瞧去,只见葱葱郁郁的叶丛中露出个小小的粉色身影,大约三四岁,容貌秀丽,尤其是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甚是有神,正怒目盯着乔安。她身上的衣着甚是华丽,可惜却沾染上泥土枯叶,有几处甚至有些破烂,乔安想想倒也笑了,这样高的松树,她小小女孩竟也爬了上去,可见不是个安生文静的主,衣衫不整也就情有可原了。
那小女孩见她微笑,更是恼怒,喝道:“你笑些什么?”
她声音颇为清脆娇嫩,乔安听着,自然不会着恼,更不会跟她个小女孩计较,转身正欲走开,却又听得背后传来那小姑娘的怒喝声:“放肆,我准你走了么?你给我站住!”
乔安自然不会理她,继续前行,却听得背后松树微微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