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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好大的胆子!
“张统领,按规矩教训教训这个不知规矩、以下犯上的贱民!”娄贵妃冷冷发话。
落嫣怔住,她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的母亲会如此冰冷地和自己说话。混乱的拳脚从四面八方袭来,她却似懵然不知痛般蜷在地上。
突然,有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满含带着谄笑的讨好:“军爷!别别别!她脑子不好使,经常乱讲话,开开恩,放过她!”
张统领不悦地将那劝阻之人的手甩开:“你是什么人?还不快闪开,不然连你一起教训!”
“嘿嘿,我是她相公,今天一时没看好,她就溜到这里来撒野乱说,是我不对是我不对,要打就打我!嘿嘿……打我打我……”
“滚!娘娘命令教训她,你若再阻拦,就是阻挡执行公务,别怪我不客气!”张统领毫不客气地冷冷道。
“军爷,真的,你打我吧。别打她,再打,她就真傻了……”那声音不同于平日无赖的音调,恳求姿态放低到卑微至极,但是没有任何效果,拳脚依旧落下。
落嫣麻木地蜷缩着,一道影子扑过,一具温热而坚实的身躯覆在了她身上,像一张安全的网将她紧紧包住。
身上的痛少了许多,但心似乎更痛了。
恍惚间,落嫣见得凤辇愈行愈远,心中的希望也渐渐熄灭。
路过的行人都不禁往街角多看上两眼,那一男一女明明衣着光鲜,却浑身灰尘脚印,席地而坐,女子埋首膝间抽抽搭搭,旁边的着浅褐长袍的年轻男子环臂抱住她,面色也不甚好看。
落嫣哭了好久,直到脑中一片空白,似乎哭得麻木了,痛苦的事情就不在了。
“他们不要我了……”她抽着鼻子低低说道。
戎玄长叹了一口气,将她揽入怀中,热热的呼吸喷在她颊侧。
“因为我不是公主了……所有人都不要我了……他们看不起我,居然还打我……”落嫣说着又埋头哭起来,“就因为我不是公主了!可我明明是!”
“不,世上有两类人是永远不会因为你的身份抛弃你的,即便你不是公主,他们也一样对你好。”戎玄坚定道。
落嫣傻傻抬起头,脸上犹挂几滴泪珠:“哪两类人?”
戎玄温柔一笑,粗糙的指腹轻轻将落嫣脸上泪珠拭去:“你的父母和真正喜欢你的人,他们都是把你放在心上的人,永远不会不要你。”
“可现在就是我的父母不要我!”落嫣难过地低下头。
“我从小就没有父母。”戎玄望着落嫣的眼睛认真道,“你比起我幸福得多。况且,他们不要你了,我还要你。”
落嫣瞪圆了哭得通红的眼睛:“你?”
“对,你不是一无所有,至少你还有相公我,不是么?”
☆、16说出你的伤心事
落嫣怔怔地望着戎玄,悲哀地发现她似乎除了这个山贼,还真没别的依靠了。
“别伤心了,我带你去好玩的地方。”戎玄笑着安慰道。
“我什么地方都不想去……”落嫣伏到膝盖上低声道。
“好,那我在这里陪你。”戎玄肯定道,随即不再言语,静静陪落嫣坐街角。
午后闷热,路上行人不多,四五个孩童互拽衣角蹦跳而来,嬉闹唱道:“你一推,我一拉,公主摔个屁花花!”
正盯着地上房屋影子发呆的落嫣心头一紧。原来,这就是京城流传的版本——公主成婚当日,于喜堂摔了个狗啃泥。
两个男子从面前路过,一人斜瞄了眼不远处的公主府院墙,对另一人低声道:“你看这府门外还是这么戒备森严,公主怕是真不好了……”
另一人摇头笑道:“飞扬跋扈,本以为驸马要遭殃,没想到先遭殃的是她本尊。”语气中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
落嫣默默地听着,若以她从前的性子,定会不依不饶让那些人说清楚,再挖地三尺也要找到编那童谣的人,可此刻的她没有,她没有了这么做的权利和底气。
她第一次从外人口中听到了真言,如戎玄所说,臣子们畏于皇家身份,说的大多是粉饰太平的话。眼见为实,原来满京城的人对自己的评价如此之低。
可她也并不完全像他们说的那样呀……
为着没有人理解自己,落嫣又是一阵痛哭。
戎玄叹了口气,将她更揽得紧,手轻轻在她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
良久,落嫣停下哭,抬头认真看戎玄:“你说我真的是一个一无是处的人么?”
戎玄一愣,没有料到她半天不说话,一说竟问了如此难以回答的问题。
落嫣失望地收回目光:“是了,我蛮横无礼,祸害他人,自作自受,罪有应得,死有余辜……”
戎玄急道:“乱讲!什么祸害他人,死有余辜!你什么时候做过这些坏事?”
落嫣将头垂得更低:“我做过……我为了得到一个男人的心,听了别人的话,将他的心上人害苦了,后来也害惨了我自己……看来是我错了,害人终害己,这句话是真的……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坏姑娘,没有人喜欢我……”
“谁说没有人喜欢你!不管你做了什么,你能明白错了就证明你不坏。就算有的东西不能弥补了,日后不要再犯这类错就好。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你看相公我一个山贼都知道。你不是坏姑娘,怎么会没人喜欢?你……”戎玄说道这里卡住了,他真没想过面前的女子有何优点。
落嫣可怜兮兮地抬头瞅着他,眼神热切而凄楚,逼得戎玄不得退却,只好硬了头皮道:“你懂得反省,你自信,敢逢人便说自己是公主……恩,还很勇敢,敢一个人半夜下山,遇到猴子捉弄奋力还击,还勇于反抗,会跟客栈老板娘诋毁我,还……”
“还你个头!”落嫣气呼呼望他脑门敲去,“你这是夸我吗?”
落嫣的目光越过戎玄,落到公主府的高墙上,又是一阵心痛,咬牙恨恨道:“其实我最大的优点是绝对不服输,我现在就进去公主府跟那个假公主理论去!我要找徐安!我绝对不会把他让给任何人!绝不!”说着甩开戎玄双臂站了起来。
戎玄一惊,急忙起身将她牢牢抱住:“别了!姑奶奶,你想去送死不成?落嫣,醒醒!你不是公主,别再闹了!”
落嫣倔强愤怒地踢腾:“你也不相信我是公主,对吗?你放开我,我要进去找缪兰夕当面对质!她不是我,凭什么要霸占了我所有的一切,父皇母后,还有徐安……我不甘心!你让我进去……”
戎玄紧紧抱着落嫣,不管她如何踢打挣扎,就是咬紧牙关不松手。落嫣将一肚子的委屈全都发泄在了戎玄身上,见他不肯放手,气急交加就往他胳膊咬去。
偶尔路过的行人望见这个跟小野兽似疯狂的女人,都远远躲开。
戎玄依旧绷紧了胳膊死死抱住她,直到落嫣再没了挣扎的力气,瘫在他怀中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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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西斜,城外溪水潺潺,溪边垂柳的影子被拉成婀娜绵长,一只天青瓷酒瓶骨碌碌滚到树根。旁边的绿绒绒的草地上静静躺着一男一女,二人身边堆放着数只白瓷酒瓶。
落嫣脸颊酡红,嘻嘻一笑:“山贼,你这法子好!我不难过了。这辈子的眼泪今天都哭完了,以后不哭了,多好!”
戎玄轻笑,将酒瓶凑到口边喝了一口:“都说借酒消愁愁更愁,简直是狗屁!喝醉一场,把伤心的事随着酒喝到肚子里,不就不在心里了?”
落嫣好奇扭头看他:“你有什么伤心事?说来听听。”
戎玄自嘲一笑:“告诉你也无妨,反正都已经过去了。”他怔怔望向蓝天,“我和一个姑娘自小一起长大,她喜欢我,我也喜欢她,可惜她爹不愿意,将她许配给了别人。”
落嫣失望道:“这就完了?”
戎玄点头,轻“嗯”了一声。
“真没意思!我和驸马的故事那叫一个惊天地泣鬼神!”落嫣打了个酒嗝,脸颊红晕更上一层,鼻尖也沁出晶莹的汗珠。
戎玄道:“我也好奇你为何对那个徐安如此钟情?”
落嫣一扬手,骄傲万分:“待我跟你娓娓叙来!”
她的故事很长很长,戎玄耐心地听着。
十年前,九岁的落嫣随娄贵妃出宫到永圣寺进香,一时贪玩瞒着众人偷偷从寺院后门溜出,还阴差阳错地恰巧绕过了守卫的御林军,乱跑乱撞跑到了山下。
本是好奇外面的世界,可到了山脚,她又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便顺着溪边瞎逛,却没想到她发上珠翠和颈间玉佩引起了一个路人的注意。
山脚本就人少,那男人跟踪落嫣到四下无人处,起了歹意,就上前来抢。
落嫣不知世间险恶,只知道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