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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静默一片,良久,霄白才听到了他很轻很轻的声音:
“出去吧,霄白。”
出去吧,霄白。
霄白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时候认出的她,又或许打从一开始她进房间,他就已经没有丝毫怀疑和忧郁地认出了她,她更不知道,究竟是怎样的心境下,他才能用这种语气让她出去,她本来想去拉他胳膊的手僵在了半空,垂落下来。她还能做什么呢?还能、还能做什么呢?
***
霄白在门外遇到了霄青,他的脸色不怎么样,看到她,他还是扯出了一抹笑,微微点点头示意她跟上。霄白微微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他带着她绕过了裴言卿住的院子,又路过了花园,在聆秋宫门口停了下来。霄白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只能沉默地等着他开口,奈何他好像没有开口的意思,两个人在聆秋宫门口沉默了许久。
“王爷本来是想当皇帝的。”半晌,霄青开了口,“他从小就是当皇储培养的,学的都是治国之道。我是被他救下的,差不多是看着他长大,少年之前,他对治国毫无兴趣,加上身体不好,整个人毫无生气,那时候我总觉得,他活不过十五。可是那一次离家出走后,他忽然变了个性子,开始网罗各种神医,认真调理身体,那个时候还没有三日阁,我只是个跟在他身边的侍卫。我问过他,他说,他占了一个傻乎乎的家伙的便宜,要负责,要养好身体娶人家。几年后他见了段茗公主几面后就一门心思想要夺位,我那时候并不赞成仓促行事,只是,他几乎是疯了一样地进取。”
霄白不知道可以应对什么,只能选择静静听着。
“我那时候不知道让他纠结成这样的女人是谁,我还想过杀了那女人,只是看到那段茗,我居然也有几分下不了手。直到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那是你,霄白。
你和王爷是很多年前遇见的吧,如果那时候我知道他心心念念的就是我家小妹,如果我知道摘星楼的霄姑娘居然真是你,如果那时候我直接绑了你带回王府,白,这世上有没有后悔的药?”
霄白无言以对。
知道是一回事情,亲口听人讲出来却是另一回事情。四年之前的裴言卿……改变他的居然真的是她。
“白,你不止一次对王爷说过,你最重要的人是云清许,是不是?”霄青盯着她的眼道。
“是。”
“王爷他……说什么?”
说什么?霄白努力回想着,最后摇了摇头。他说什么了么?他什么都没说。每次提及这话题,他都没有接下文……他没有辩驳,没有发火,他就是什么都不说,微笑着扯开话题。
“白,你是假迟钝,还是真残忍?”
悠悠我思(下)
白,你是假迟钝,还是真残忍?
“有区别么?”霄白反问。真残忍假迟钝,其实没什么区别的。她不是傻子,有些事情,她还是懂的。只是懂了又如何?
***
霄白回到云清许房间的时候他已经在房里等着了,桌上茶点之类的已经冷透了,显然是等了许久。她有些尴尬,吐了吐舌头软声叫:“师父。”
“你见过霄青了?”云清许道。
“嗯。”
“上一次摘星楼的叛变,是他挑拨。”
“啊?”
“我本不该留他性命的。”云清许淡道,“只是他是个有才之士。”
云清许的意思,霄白当然明白了。她这个楼主之女毕竟是个不会功夫的女流之辈,如果换成以前摘星楼的少主子,那效果可比她好上许多,可是——
“师父,霄青他……不会答应的。”
“执事之位如何?”
云清许的表情是认真的,霄白也忍不住认真起来。摘星楼中楼主最高,下设一个执事,分管三阁。这个执事的位置就跟是一人之下无数人之上,就像段陌拉拢他给他做丞相一样,他这是想拉拢霄青。他一定是探到了霄青这几日会来找她吧,才让肖守告诉她不必忌讳和霄青见面,捎带着还可以当当说客。霄青入摘星楼,那就等于三日阁并入摘星楼,这主意好倒是非常好,反正霄青为裴狐狸做事,裴狐狸和他是亲兄弟,可是……
“师父,我觉得霄青想要的是楼主的位置。”霄白揉揉脑袋,“不如让他和我换个位置?”外人也许不知道,其实摘星楼主压根就不是云清许,而是她霄白。楼里的要事,云清许其实是会和她商量的,虽然她从来都没什么好主意呃——如果让霄青来当这个楼主,那摘星楼一定会现在厉害很多吧。
“胡闹!”云清许的声音霎时凛冽。
霄白被他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睛。她已经好多年没被他这么吼过了……只不过是提了个换位的建议,他为什么那么生气?
“师父,我记得你对楼主的位置不大感兴趣啊。”霄白不解,曾经有那么两三年的时间,她最大的事情就是想方设法把这个摘星楼主的位置坑蒙拐骗丢给云清许,可是每次都是以失败告终。到后来她耍赖,把楼里的事物丢在了一边,他才勉强同意继续当那个名义上的楼主……
云清许像是被她气得不轻,本来儒雅的脸活生生是给气得变硬朗了许多,他盯着她,仿佛是盯着个怪物一样。
被半仙一样的师父这么盯着,霄白深深觉得,罪孽大了。
“如果霄青无意,此事作罢。”半晌,云清许淡道,似乎是想了想,又添上一句,“日后,不许重提。”
“……哦。”
于是乎,拉拢霄青的计划本来好好的,因为霄白一句不经意的话给搁浅了,而且霄青也的确没有再出现过,就像那天只是街上偶遇一样。
日子,就这么平凡而诡异地一天天过去。小白眼狼不知道是打了什么主意,三天后也没有向云清许求证当丞相的事。两个兄弟加一个没血缘的弟弟还有一个更加没血缘的妹妹‘段茗’,一家子过得真叫一个诡异的和乐。越是这样,霄白越心慌,总觉得是暴风雨前的风停雨歇一样。不管怎么样,她都没敢放松警惕——放松的是裴狐狸。
这几日,裴言卿又变成了很久之前的那个纨绔子弟。霄白足足有三天没见到他,三天之中他都闭门谢客,害她险些夜闯探他到底病成了什么样儿,结果他倒好,三天后院门打开,请的第一帮人居然是歌姬舞姬!不仅如此,他还派人来请云清许——
“云公子真的没兴趣?”洛书城笑得一派潇洒,他就是裴言卿派来劝降的说客,目的是拉云清许去听歌赏舞。
云清许显然也是没想到这码事,脸色写满了诧异。
“今天请到的都是朗月国内最好的歌姬舞姬,云公子从青云过来,言卿说想尽一下地主之谊。”
“歌姬舞姬?”云半仙微微皱眉,他的世界的确离这些个很远。
洛书城笑着点头:“我本来被父亲关了禁闭,这次是为了这最好的歌舞姬特地想法子跑了出来,仗着和陛下的三分薄面才赶了个小场。”
霄白于是明了,这书公子消失了那么久,原来是玩闹过了头被自家老爹关了禁闭。
“公主也一道去吧。”洛书城道。
霄白:“……”
最后的最后,还是霄白跟着去了,云清许留在房里。不是她对歌舞感兴趣,而是对裴禽兽在搞什么鬼感兴趣。根据以往的经验,他这次反常,指不定又在打什么奇怪主意哼哼。
去裴言卿住的小院的路上洛书城一脸愉悦,一点都没有邀请云清许失败的沮丧。霄白不禁开始怀疑,他是不是打从一开始,要请的人就是她呢?只是顺道对云清许意思一下?
……
裴言卿的院落里,一片脂粉味。霄白进去的时候虽然早有准备,还是皱了眉头。这脂粉味本来是挺好闻的,但是好多种不同的混合在一起就变成了说不出的味道,亏了裴言卿还有那总是要咳嗽的病,也不知道他忍得有多痛苦。
“言卿。”洛书城进了屋,朝一个角落打招呼。
霄白跟在他身后还没有看清屋子里的情形,只是被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给恍了眼,一阵晕晕乎乎。红的绿的粉的,唱歌的跳舞的敬酒的,还真是琳琅满目应有尽有要哪个样式就哪个样式。
“你来做什么?”一个相当腻烦的声音响了起来。
霄白顺着声音望过去,看到的是坐在角落里脸色苍白却笑得相当顽劣的裴言卿。他的目光落在的是她身上,刚才那句明显是嫌弃的你来干什么摆明了是对她说的。
“不是你请我来的么?”霄白瞪眼。
裴言卿手里拿着个酒杯,刚要下肚的酒停在了唇边,抬眼淡淡地看了洛书城一眼。一时间,霄白觉得洛书城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
“回去吧。”他说。
此等语气,就像是打发一个不速之客。霄白本来憋了一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