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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舞-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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邯翊笑叹:“老成是老成,累也是真累。他倒不怕我听不懂!”

“在什么位置说什么话,石相自然不能跟我萧某一样。再者——”萧仲宣狡黠地瞬了瞬眼睛,“大公子不是听懂了么?”

邯翊便一笑,不提。

他找萧仲宣,要商议另外一件事。

仓平齐世炯被毒杀一案,已经开审。

原本是件寻常的人命官司,却因三司会审,大公子和辅相坐镇,陡然变成天界第一大案。眼下已经过了几堂,都是蒋成南主持。

他是地方官出身,问案很有一套。几堂下来,凶手不出莫氏和丫鬟芸香二人,已无疑义。

“两人之中,自然是芸香的嫌疑大。”

萧仲宣问:“这话是蒋成南说的?”

邯翊一哂,“那个‘滑不留手’,怎肯说这样的话?”

萧仲宣却说:“蒋大人也是老谋深算之人。他要先审这桩人命案,实在是釜底抽薪之计。”

邯翊明白他的意思。

另两案都可大可小,只有这桩能办到实处。

更何况,有齐家姜氏夫人在,要办齐家私蓄凡奴的案子,得多费不少手脚。倘若拿掉了姜氏夫人,则可一办到底,胜负之算,都在其中了。

“所以,莫氏一案,非办不可。”转念却又笑:“这蒋成南说起话来,拐的弯更大。今日特为请了我去,只问我在鹿州时,可见到了芸香的爹娘?我哪会知道这事情!”

萧仲宣一笑,“大公子听明白他的意思了没?”

邯翊坦然说:“所以我请先生过来了,就想解这个哑谜。”

萧仲宣说:“其实这谜一点不难解,大公子是没办过底下的案子,所以一时想不到。芸香与齐世炯无怨无仇,所以我们都道,她是受人指使。然则她为何肯这样听话?无非两样:或受人贿赂,或受人胁迫。”

“我明白了!”邯翊霍地站起身,“我立刻叫人再去仓平查,我想,不是在齐家,就是姜家,一定有结果!”

“让谁去,大公子可有人选?”

“萧先生可愿意走这一趟?”

“那是自然。”萧仲宣欣然道,“不过,我一个人只怕做不了这件事。”

这是肯定的,因为他的身份不便。邯翊拧眉想了半天,陡然想到一个人。

“我让文乌跟你去!”

第八章

端州侯文乌,是天帝五公主最疼爱的孙儿,一直跟着祖母住在帝都。幼时父母双亡,曾在白帝府中住过一阵,跟邯翊是亲如手足的玩伴。

年纪渐长,成了有名的纨绔,镇日走狗斗鸡,游手好闲。白帝便不大喜欢他。但他人聪明,脾气也极随和,帝都权贵公子,倒有多半,与他交好。

邯翊觉得,鹿州的事,他去最合适不过,便找了他来,说明原委。

文乌连连摇晃圆圆的脑袋,“我不去。”

“为什么?”

回答只两个字:“麻烦。”

“你闲着也是闲着,鹿州山明水秀的,跑一趟能费得了多少力气?”

“你少唬我了,这些个是非,搅进去就像是自己给自己下了个套——”文乌手在脖子周围画了个圈,佻挞地笑着,“你呀,还是另请高明吧。”

邯翊失笑,“你如今说话怎么那么像兰王?”

“都这么说。”文乌从果盘里拿了一个苹果,连皮带肉咬了一口,很随便地说:“兰王么,早几年是真惬意,我比不上他,这几年我看他也惬意得累,那又不如我了。”

邯翊觉得这说法很新鲜,“怎么讲?”

文乌却又不肯说了,眨眨眼睛,“听不懂啊?那最好,当我没有说。”

邯翊便也一笑,不提了。

仍接着原来的话,问:“真不肯替我跑这一趟?”

文乌沉吟片刻,也不说肯,也不说不肯,忽然冒出一句:“早说两个月多好!”

邯翊不明白:“怎么呢?”

文乌学着巷间俚俗小戏做派,双手划个弧,一甩头念道:“两个月前,那色艺双全的颜珠颜大娘,她、她、她,还在鹿州!”说完,咬了口苹果,含糊地又跟了一句:“此刻听说是到了帝都。”

邯翊不动声色,“你知道她此刻在哪里?”

文乌摇头,“不知道。听说她琴、歌、舞俱绝,天下无双,当年在楼中是红透了的人物。原本隐居了几年,已经不大肯见客了,不知为什么到了帝都。我若知道她在何处,说什么也要会一会她。”

邯翊悠然说道:“舞不清楚,琴虽好,未必天下无双,只有那条嗓子,怕是真的找不出第二份来。”

文乌眼睛倏地一亮,脸上似笑非笑,“看来,我非得替你跑鹿州了!”

邯翊微微一笑,“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次日文乌带了他的手函,与萧仲宣一同去了仓平。

这时是十月初,邯翊算算日子,早则月末,迟则腊月才会有消息来,便暂时搁开了这件事。

天气一日冷过一日。

到了十一月中,邯翊早起,见窗纸亮得刺眼,推门看去,天地一片白,下了好大的雪。

庭院中,两个下人缩手缩脚地扫雪。邯翊一时童心大起,悄悄地从阑干上搂了一把雪,捏成雪球,朝那两个人丢了过去。

只听“哎哟、哎哟”两声,一个给砸了正着,身子一歪,倒在另一个身上,结果两人全摔倒了。

邯翊哈哈大笑,不提防廊下一枝树桠,被风一吹,积雪纷纷扬扬地掉下来,掉了他一头一脸。

唬得六福赶过来,用貂皮披风,将他裹了,拥进屋里去。

邯翊依旧笑着,“没事、没事。”

六福可不敢大意,正手忙脚乱地伺候他换衣裳,忽然宫中来人传报:“王爷请大公子即刻进宫。”

邯翊匆匆赶到天宫。

东璟门外,停着一乘轺车,乌漆轮毂,在雪地上分外显眼。

是首辅石长德的车驾。

邯翊心微微一凛,朝中出了事。

东安堂四角,生着大火盆,然而依然挡不住一股阴冷的气息。端坐下首的三辅相,神情肃然,连侍立的宫人,也都个个面无表情。

唯独已三个月不理朝政的白帝,看起来异常平静,手里拿着一份折子,只见目光慢慢移动。

“萧仲宣是什么人?”

邯翊一惊。随即明白,是鹿州那边出了事。他小心翼翼地回答:“他是儿臣新近延请的幕僚。”

白帝便又不语,依旧看着手上的奏折。翻了一阵,将折子合上,然后,出乎意料地,眼望着邯翊笑了笑,说:“文乌的胆子可真不小。”

邯翊更吃惊。

“我朝八百年未出过这等事。”白帝将手中的折子往案头一推,便有内侍取过来,递到邯翊手里,“文乌带人,抄了嵇远清的家。”

就像头顶陡然炸响惊雷,邯翊几乎要呼出声,在喉间转了一圈,勉强咽下了。

展开奏折细看,是申州督抚衔名。其实语焉不详,大致看下来,似乎是说嵇远清不知为了什么事情,要害文乌他们,却反被早有防备的文乌所制。文乌便又带人,抄了嵇远清的家。

疑窦重重,邯翊迟疑着,没有说话。

“看起来,不是没有情有可原之处。”匡郢婉转陈述,“当时的情势迫人,一触即发,似是你死我活的地步,出此下策,也在情理之中。”

邯翊应声接道:“父王,到底情形如何,还不清楚,似乎不宜下结论。”

白帝不置可否,眼光慢慢地转了一圈,看着石长德问:“你的意思呢?”

石长德沉声说:“臣以为,无论情形如何,此例不可开。”

邯翊心中一沉。首揆位尊,说话极有份量,将来文乌恐怕难逃严谴了。

他迟疑了一下,“父王……”

“等等吧。”白帝打断他,“等过两日,该有别的折子来,看看情形到底是怎样再说。”

辅相告退,白帝留下了邯翊。

却也没说什么,只是细细地追问了一遍,他让文乌去鹿州做什么?

邯翊实说是为了查明齐家的命案。

白帝的眼神却有些飘忽,若有所思地望着邯翊,忽然问了句:“只是如此?”

邯翊怔了怔,“父王的意思……”

白帝不置可否地笑笑,“为什么也好,事情已经闹得这样大了,总要有个收场。怎么做,你心里可有底?”

邯翊没有时间细想,仓促之间,只得说:“儿臣想,派钦差驰驿查审,恐怕是少不了的。”

白帝点点头,又问:“打算叫谁去?”

邯翊思量了好一会,说:“刑律上,是陆敏毓最熟……”

白帝的目光倏地盯了过来,叫邯翊不由自主地咽下了后面的话。

“父王的意思,他不合适么?”他小心地问。

白帝收敛了目光,缓缓摇头,“他很合适,就是他好了。”

又两日,现任仓平郡守的奏折递到,说得详细了些。原来萧仲宣在仓平,也认得些人,找了他们帮忙,明查暗访,终于得知芸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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