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穴位,直到他清醒过来。赵天爵躺在杨义山的臂弯里,问道:“赵氏宗祠何时才能建好?”杨义山不回答。高石美闻讯赶来,对岳父说:“昨天下雨,天气有点变化,你老人家要多多注意自己的身体,不要出来查看了。一切都好。”
说这话的时候,高石美也感到自己失去了逻辑性。昨天根本没有下雨,现在的阳光不是挺好的吗?一点儿风都没有。木材上、砖瓦上、土坯上,还有远处的房屋、树林、道路,都涂上了一层明丽的色彩。没有任何令人担心和不快的景象。高石美突然说出一句让在场的所有人百思不得其解的话,“也许是我的心里有一层阴影。”
雕天下 九(1)
请工匠啊!
许下的一斗谷子一颗不会少,
许下的一升红米一粒不会少,
许下的一块新布一寸不会少。
请工匠啊!
白天趁着太阳去请,
晚上趁着月亮去请,
半夜趁着星星去请。
——云南古歌
李梆从个旧的矿山上逃出以后,到过蒙自、文山、玉溪、昆明等地。每到一处,他就寻找熟识的朋友,请求避难。许多朋友都能暂时收留他一段时间,但终究不能太长。半年之后,李梆几乎是过着一种流浪的生活。他实在无法生存下去了,只好悄悄逃到新林村。高石美和赵天爵见到他一副乞丐模样,一句话也没报怨他。高石美叫赵金花给他端来一碗饭,他狼吞虎咽,几口就吃得干干净净。高石美又叫赵金花重新端来一碗饭,他又把它吃完了。填饱肚子的李梆,感慨万千,详细讲述了他的苦难经历。赵天爵听后,百感交集,原谅了他的过错,同意把他收留在赵家,让他先养好身体,过一久再干活计。
几天过去了,李梆无所事事,赵金花就叫他到山上砍柴,然后挑到尼郎镇去卖。又过了几天,李梆来到高石美面前,递上一包东西说:“我不打柴了,我要学木雕,你就收下我吧,从今以后我就做你的徒弟。”李梆不由分说地行了拜师礼,然后把那包东西打开,双手呈上一瓶酒,说我们师徒之间长长久久;呈上一束海带,说请高师傅带一带我;呈上一包粉丝,说我们师徒之间的感情永远缠绵不绝。
高石美勉强同意收他为徒。高石美说:“我从不收什么徒弟,你是一个例外。”
从此以后,李梆一边认真跟高石美学习木雕,一边把高石美的吃、穿、住、行,方方面面,安排得细致周详,像个小媳妇,把一切事情都安排得妥妥当当,而且做得漂漂亮亮。高石美很满意,开始夸赞李梆,说他样样都能干,的确是个让师傅放心的人。
李梆几乎取代了赵金花。赵金花百无聊赖,无事可做,因此,她每天一大早就去圆明寺找小和尚。母亲麻氏越来越不放心,要陪她去,她不答应。母亲没有什么好法子阻止女儿的行动,常常为此长吁短叹。每天晚上,赵金花回来时,母亲常常看见她采来一束束鲜艳的山花。她把山花故意插在最显眼的地方,但她不说话,脸上的表情总体上是愉快的,似乎还有许多隐秘的想法,只是找不到可以诉说的人。
高石美干活的时候,李梆站在旁边观看。高石美从不教他干什么,只是反复对他说:“好好看着我的手,直到你的眼睛像我的手一样有力。你要知道,雕刻不在于手力,而在于眼力。” 李梆也注意到高石美的手很神奇,他的眼睛所到之处,他的雕刀就准确有力地“吃”进去,然后悄然地“吐”出一小撮散发着香气的新鲜木屑。他手下的山水、人物、鸟兽、鱼虫等等,就像是他用眼神雕刻出来的。李梆是一个很有悟性和耐性的人,他遵照高石美的吩咐,一直站在旁边观看。有时,高石美叫他坐下,他也不坐。他说:“师傅都是站着干活,我怎能坐下?” 高石美说:“我已习惯了,站一辈子也不觉累。你还年青,没有站功,慢慢学,慢慢练。” 李梆说:“高师傅,我看出来了,你站着干活,为的是使自己的精神之气不至于下沉。雕刻这门手艺,其实是心神之气与万事万物结合的结果。高师傅,我说得对吗?”高石美说:“说得对,说得对!你比师傅说得更好。师傅也应该向你学习。”
几个月之后,高石美觉得李梆的眼睛有神了。他开始让李梆为他接递工具。李梆依然站在高石美身边,两眼紧紧瞅着高石美的手指及手下的木板。他既熟悉高石美每一个动作的特殊含义,也能准确地预测高石美下一个动作对他的要求是什么。他像一个活在高石美心里的人,把一件件让常人难以记住的三角刀、斜刀、平刀、反口刀、针刀、翘头刀等等,干净利索地递过去,接过来,像流水一样,从不含糊。
雕天下 九(2)
高石美师徒俩的关系越来越好,他们一边雕刻格子门,一边去帮一些人家雕刻神龛、花窗、品椅、罗汉床等等。人们都异口同声地赞叹他们师徒俩高超的手艺,都付给他们丰厚的报酬。他们口袋里的银钱渐渐多了起来。赵天爵却对他们师徒俩的做法很不满,说他们不好好干自家的活儿,却跑出去雕刻什么神龛、花窗?这样下去,自家的格子门什么时候才能雕好?高石美不太听岳父大人的话,依然我行我素,这样就惹恼了赵天爵。从此,赵天爵对他们的事情不闻不问。
一天夜里,高石美吸大烟的时候,他叫李梆也来吸几口,说爽快极了。李梆说:“我又不是没吸过大烟?在个旧时,我还吸得少吗?吸大烟,怎么有找女人的痛快?”高石美问:“有多痛快?讲给师傅听听。”于是,李梆把他过去找女人的经历和体验,全讲了出来。讲到关键时刻,李梆还对某些细节进行描绘和夸张,真让高石美有几分按捺不住。
第二天晚上,师徒俩悄悄约定一起去逛“窑子”。 高石美跟着李梆来到尼郎镇小东门一带。李梆站在街口,选定一个方向,引着高石美钻进了一条窄窄的街巷。黑暗中,街巷的上空似乎飘着一团一团的融化了的水蒸气。不知穿过了几条街巷,眼前突然出现一个在灯影里摇晃的“花烟间”。
“高师傅!你先到里边过把烟瘾吧!”李梆边说边把高石美推进大门。
高石美一抬头,迎面就是一个极其热闹的场面。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似乎人人都欢天喜地,一个比个更快活。李梆与一个更善笑、更能言的老女人搭讪后,一个笑眯眯的年轻姑娘就从老女人背后闪现出来,带着师徒俩进入一个中等房间。房间的布局与卧室差不多,有大床,有绣花被子,有纸花,有糖果盒,有镜子,墙壁上还挂着一张褪色的老照片,上面是两个伸着白白大腿的漂亮女人。房间还算干净,但满屋里散发着樟脑和香水味。高石美有些忐忑不安,本能地表现出厌恶的神态。
高石美说:“拿烟枪来,我要吹洋烟。”
那个一直笑眯眯的姑娘说:“哎呀,这位先生是不是傻啦?这个时候谁还敢开烟馆?到处都禁烟了。要吹,就自个儿躲在家里吹吧!跑到我们铺子里来的男人,哪个不想跳跳老虫、落落水?”
姑娘给高石美冲了一碗茶水,然后摆开一碟瓜籽。
高石美发现,李梆的踪影早已消失了。
姑娘站在高石美面前,得意洋洋地用两个尖尖的手指,轻轻夹起一粒瓜籽,放在左手心里。然后原地站着不动,翻起她那两片缺乏热情的眼皮,瞟了高石美一眼,叫他张开嘴巴。接着用右手拍左手,左手拍右手,两个优美的连拍动作,就让那粒瓜籽从左手心跳到右手背,再从右手背跳到她的小嘴里。眨眼之间,只见她的嘴唇微微一动,瓜籽壳立即从两唇之间飞出,而籽仁却安安稳稳地叼在了她的门牙上。她再用舌尖一顶,同时吹一口气。那粒籽仁在高石美正纳闷的时候已魔术般地落入了他的嘴中。高石美一低头,“呸”的一声,把籽仁吐了出来。那姑娘以为客人不高兴,就开始坐下来,用身体去亲近他。他的手像履行义务一样被她握着,他无法避开她的进攻,他的双手已被她强行拖到了她的身上。他已经感受到了她那毫无生机的皮肤。他的鼻子竭力避开她身上陈腐的香味。这种局面让那个姑娘感到很疑惑,她无奈地说:“先生,你回家吧!”
高石美立即退出房间,逃也似地溜出大门,来到离烟花馆很远的一个街口,独自站在那里。他回想刚才的那一幕,虽然自己并没做什么坏事,但他仍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他站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