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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一开始看到画面,尽管其中有太多的东西他从不曾接触过,包括那些语言,虽然听得懂,却消化不了。
但他确定,在长廊处出现的那少女,拥有一双媚时如水,冷时如冰的皓眸的主人就是贺锦年,一头如她所言的短发,却将那张精致的小脸衬得娇娆如画。
即便是她在笑,他亦感受到她的愤怒,她在厌恶被那男子在狎玩,她想反控住压制在她身上的男子,可她身体被药物所制,施不出力量。
顾城风听不懂第一个画面中,她说她有爱滋病是何意,但他却能感觉得到,她说这话时,心里抱着极为恶毒的挑衅。
接下来连着三天三夜,在幻境中,又断断续续地传来一些画面。
再看到新的画面时,顾城风已感觉到自已不是一个从旁观者的角度,看着舞台中一场不关他的戏,而是,他越来越清晰地感应到画面中女子的悲伤时,他的喜怒哀乐已融入到她的所有的情绪中,她的悲、她的恨、她的无耐、和她的绝望——
顾灵瞳是不得不停止法阵,她没想到能成功接收到如此多的画面,在过去,她也曾多次以这种方式去探究圣女在异世的情况,可成功的机率非低,且画面时常稍纵即逝。
而这一次,几乎每一个画面都可以连续长达一个时辰,这是她所预料不到。
而顾城风的情绪波动太过历害,显然是深陷其中,如果再让他看到那些画面,恐伤及他的心脉,损了身后,定会影响四天后的穿越时空之旅。
“皇上,请你静心禅坐,此刻思虑不宜过重!”
“朕……感同深受,为什么?”自始至终,他听不到声音,却仿佛能用心感应到。那种死前方发现贺锦年是女儿身的欲近不得,欲离不舍的熟悉的情感再次翻腾、涌动,仿佛要撕破身体冲出来。
那种离着遥完的时空,他怎样都无法参与的无奈,那种看着她与别的人恩爱纠缠的感觉,就象是彼时在苍月皇宫,他触上那一盈的丰满,以为终于可以得偿所愿时,却猛然幡误,若有一天,他回不来,她的美好或许有一天会在别人身下婉转呻吟。
因为爱她,不想让她受委屈,令他连任性的资格也没有……只能生生的放开了她!
想到此,盘绕在心口的恸悲愈发缠绵于心头,似乎他的路,无穷无尽地是离殇!
顾灵瞳深吸一口气,避开顾城风那一双带着摧枯拉朽之势,让人不知不觉同陷于悲伤绝望的桃花眼,转眸看着玉床四周开得灿烂的念奴娇,方淡淡道:“皇上,这是因为您在贺五公子的身上种下牵情,牵情是上古遗族札记上所记载的转世灵魂印记,所以,您才能接收到这么多的异世的信息!”
顾灵瞳此时亦如细雨中看雾,蒙胧一片。初时还以为是凑巧,可接二连三的看到完整的画面时,她就感觉到不一般,仔细一思忖后,便想起了牵情,一种血脉、灵魂相连接的气息。
但这理由顾灵瞳自知也过于牵强,为何百年前,她施法让顾奕琛看异世的姚迭衣转世时,明明顾奕琛也在姚迭衣的身上种下牵情,可每次施阵,几乎皆以失败告终。
“真的如此么?”顾城风失笑,他心乱,心智却无损,他听得出顾灵瞳解释得过于牵强,可在贺锦年的事情上,他容不得一丝的差错,便一针见血反问,“那为何百年前的顾奕琛到了异世却寻不到人,难道公主此前不曾偿试用此法,让顾奕琛知道她的下落?”如果顾奕琛能象他看到如此多的信息,怎么可能会错过圣女的转世?
顾灵瞳敛下睫羽,双眸仿佛熏染上了一层迷蒙,少顷,渐渐地清明,她抬首,微微动容,“皇上,这也是一种暗示,您和百年前已有所不同!”
对于转世到中国的圣女来说,顾城风和顾奕琛看到的都是同一个人,所区别的,应是顾奕琛和顾城风有所不同。
究竟哪里不同,会造成如此大的区别?
顾灵瞳突然想,百年前,顾奕琛在圣女的肉身即将破败之前,在圣女的身上种下牵情,那时候的圣女早已剔尽灵根,流尽圣血,跳进龙淹潭,以术法布下结界,困住石碑,顾奕琛救上来的昏迷不醒的姚迭衣,已是一个不具灵魂和失了圣血的凡胎。
在那样的**上种下牵情,显然效果不大。
而顾城风在贺锦年身上种下牵情,贺锦年是姚迭衣的转世,她的身上不仅有姚迭衣的气息,更有两只雀儿小单和小双的气息。
思路一开,如福至心灵,顾灵瞳忆起,小单和小双在百年殉主之前,曾误吸了圣女身上的血液,这种能带着转世的奇异圣血,在申钥儿灵魂进入贺锦筝的那一瞬间,等于物归原主。
因此,贺锦年的身上应带有少量的圣血。
顾城风在贺锦年身上种下牵情时,吸食了贺锦年指尖的血,无形中,与百年前的圣女的联系更进一步。
但此时顾城风心绪波动过大,顾灵瞳不愿再深谈这个话题。
她走到案桌边,打开药盅,从瓷盅里盛了半碗的浓稠糊状的液体,小心翼翼地端着,缓步至顾城风的身前,“皇上,这是念奴娇的花蜜,味很酸涩,不易入口,但非常珍贵,百年了,本宫才收集不到三两,请皇上饮下。”
未接过药盅,顾城风便闻到一股浓重的腥味,他眉眼不动接过,一口饮下,同时,双眉倏地蹙紧,双颊鼓起,若非及时用手掩住嘴,必定呕了出来。
顾灵瞳神情略显尴尬地递上一杯茶,“皇上请漱漱口!”她自是喝过,当时只喝一小匙便吐了整整一天,念奴娇花虽艳,但味道实在令人无法接受。
“皇上,本宫先告退!”言毕,微微福身告退,临退出前停住脚步,犹豫片刻,叮咛一句:“皇上,四日后,本宫为皇上施术,请皇上务必调养好身体,莫思虑过重。那些事……皇上到了异世后,那些所见的一切,皆成空,皇上不需要闷于心怀!”
顾城风到了异世后,姚迭衣曾经在异世中生活过的轨迹很可能会随时着顾城风的刻意改变,而完全不同!
可他若在途中出了意外,连是如今的贺锦年亦与他无关,一种难忍的苦涩感在他的胸腔蔓延开来,“公主请留步!”
顾城风记上古遗族里有一种术法可以让人灵魂迅速移至千里之外,彼时贺锦年在大魏时,姚九落曾对他说过,可以通过术法,让顾城风灵魂脱体,去大魏皇宫,看看贺锦年究竟是否与秦邵臻旧情复燃,彼时的他并不愿用这种方式去窥探贺锦年。
“朕想临行前,见锦儿一面,请公主为朕施术法!”
“今日皇上心脉波动过大……”顾灵瞳目光深叹中夹着恸意,片刻,方颔首,“皇上先休养一日,待明晚吧!”
顾灵瞳为这样的顾城风感到心疼,明知再让他们两个相见无济于事,可她还是忍不住应下!
……
大魏,通州城南是丘陵之地,四下山峦微微起伏,群山下,苍月驻军就在一处水源地方扎营。
今夜无风,星月皆隐于厚厚的云层之外,军营中,除了巡夜的士兵外,所有的将士都已歇下。
贺锦年是被心口的疼痛转醒的,象积蓄了千年般无法排解的沉痛刀挖似地活剐着他的每个寸肌肤。既使是在昏迷中,她还是忍不住惨叫出:“城风……”
她捧着胸口坐起,胸口处疼得恍若被撕成碎片,每一寸骨头、每一根神经,无不碎成渣!
又梦见他了!
在血海连天的忘川之水,一身明黄衣袍无风而动,双足没血水之中,视觉移进时,那百虫在他的足踝处翻腾撕咬,泡在血水下的双足,血肉磨糊,脚趾处可见森森白骨。
她曲着双膝,一手环抱着自已,一手无意识地摸索着足踝处那一条的红绳。
自从顾城风驾崩之后,她一直浸于悲伤之中,浑浑沌沌不知身在何处,醒时怔坐在顾城风的陵墓前缅怀,睡时恶梦连天,到了通州行营中才发现自已的脚踝上戴了根结绳。
结绳完整如新,但从编织细绳的材料上看,这是多年前在苍月民间流行的绣线,如今的苍月商铺里,已鲜少出售这种绣线,从结绳的编织手法,以及带着淡淡的檀香味她猜测,定是从燕京的月老庙求来。
她从不知道,顾城风何时收藏了这样的一根月老绳,直到驾崩前方缚到她的足上。
她每一回去触摸、去感应时,总能看到多年前的顾城风,白衣胜雪立于人群之中,象所有求爱的少年一样,虔城地向月老许愿,求一条姻缘绳。
因为容貌出众,许多来许愿的少女偷偷看着他,人群中不乏也有认出他就是景王殿下。
众人纷纷猜测,景王是为了哪一个佳人而求取姻缘,最后,不知是谁提了句,晋安国公府的韩昭卿是苍月第一美人